第175章 齐氏之死

  芳华院里几乎乱了套,丫鬟婆子争着往门口跑,到了院门口却又被拦回来,挤成一团挣扎着惨叫。
  在一片喧闹中,齐氏的身体沉默的晃荡。
  诡异骇人的场面叫人遍体生寒,耳旁的惨叫更叫人心浮气躁。
  看了眼女儿,江伯玉叫人进来控制住混乱的场面,然后问道,“乔乔,你怎么样?”
  江慕乔抬头看向齐氏。
  吊死的人会在临死前强烈的窒息中疯狂挣扎,因而通常都是眼珠暴突、舌头伸出,五官面目吓人。然而齐氏的表情,却几乎称得上安详。
  她收回目光低声道,“爹,叫人把她放下吧。另外,我想上去看看她。”
  江伯玉眉头皱起,“不妥。齐氏自戕,你云英未嫁,不宜接触。”
  爹的担心自有道理,然而对江慕乔来说却不在意这个。她执意要去,“齐氏之死颇为蹊跷。若不能自己去看看,我心中不安。爹,你放心,我不怕的。”
  江伯玉看着女儿认真沉静的模样,忽的便想到了早逝的妻子,他脸上多了抹柔色,“你像你娘,她也胆子大的很。”
  睨了眼房梁上悬挂的齐氏,这抹柔色又化作冷厉,“走,咱们父女二人就亲眼看看。齐氏活着不足为惧,死后就更别想兴风作浪!”
  江伯玉说完拔出长剑,扬手斜刺过去。
  白绫应剑而断,齐氏的身体“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起,惊的整个芳华院一干下人皆噤若寒蝉。
  叫人心惊肉跳的安静中,一旁却忽然有人挤了上来。
  江秀岚的脸色比天上的冷月都白,她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娘!”
  声若泣血,听得人心缩成了一团。
  一片恻然中,江慕乔提步上前,“大姐,节哀。”
  江秀岚下唇咬的沁血,满目悲怆。
  江慕乔心中叹息,“大姐你让让,让我看看大伯娘这是什么情况。”
  江秀岚木然的往旁边挪了下,好一会儿才怔怔开口,“不用看了,我娘是自己寻死。”
  江慕乔闻言吃惊,她仔细的探查了一番,齐氏身上并无外伤,颈上的痕迹、尸体上的印记,果然是自缢身亡的特征。
  江伯玉在一旁看了眼也跟着道,“观其面色,应当是生前自己挂上去的。”
  江慕乔收回手,看着一旁低泣的大姐,略略狠心,“大姐,你怎么知道大伯娘是自己寻死?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现在告诉我?”
  江秀岚身子晃了晃,江慕乔伸手扶住她,手指轻点她身上静心凝神的穴位,待到她稍稍平静之后才又接着说,“这很重要。”
  江秀岚神色清明了些,她手摸向腰间悬挂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叠银票和一个掐丝珐琅的镯子,嘴唇嚅动,“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二妹你瞧,我们从赏梅宴上回来之后,我娘给了我这个。”
  一叠银票和一个镯子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江慕乔看了两眼后问,“然后呢?”
  江秀岚神色凄惶,急促的开口,“我娘从来不会给我银子,她还叫我放心,说江家不会亏待我,这些银子就留在成婚之时给我做嫁妆。”
  说罢,她猛地抓住了江慕乔的胳膊,用力道,“我当时昏昏沉沉的,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多想的又睡了!这会儿想起,我娘分明是交代后事!”
  江秀岚近乎崩溃,“二妹,我早该想到的!若是我当时能想起来,怕是我娘也不会死!你说是不是我害了我娘?”
  江秀岚越说越激动,她呼吸急促,喉间传来呼呼哧哧的声音,脸色逐渐憋的紫涨。
  江慕乔暗道一声不好,她摸出袖中所藏银针,飞快刺入江秀岚灵台穴位,捻了片刻之后,江秀岚方才恢复了呼吸。
  见江秀岚无事她收针,然后抬头一看,却见爹站在一旁悄悄的替她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看到女儿发现了自己,江伯玉目光也从银针上收回,他迟疑问道,“你这个……是不是四戒大师讲的那个故事中所说的,一夕之间就什么都会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江慕乔一定会含笑默认,可面对爹她却迟疑了。
  见她沉默,江伯玉低叹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她鸦青色的长发,“无妨,若是觉得为难就别说了。你能会这些东西是好事,再说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是我的女儿。”
  江慕乔心中温热,轻轻喊了声,“爹。”
  江伯玉笑了笑,示意已经悠悠转醒的江秀岚,“她也醒了,你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去问。”
  江慕乔会意低头,大姐已经睁开眼睛,神色亦平静了不少。
  “大姐你保重自己。”她安慰道,“大伯娘留下东西给你,也是劝你好好活着。”
  江秀岚苦笑了声,“二妹,你不用说了。我娘的性格我很了解,她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我东西。并且,也不会……”
  转头看了眼地上的冰冷的尸身,江秀岚眼中蓄泪,忽然又问,“今日赏梅宴上魏大夫和小满的出现,也跟我娘有关吧?你和叔父来芳华院,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
  对上大姐的眼神,江慕乔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问题。
  若是齐氏还活着,那定要当面质问清楚。可齐氏死了,人这一死,万物成空,便是赏梅宴上江家的内应是她又能怎么?齐氏死了,她在江家只剩下了江秀岚一个亲人。这仇,没法报。
  见江慕乔不回答,江秀岚眼睛微微一闭,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以后她才低声道,“我猜就是。其实,还没从宴席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儿可能跟我娘有关。上次你来芳华院给我送赏梅宴的帖子,我娘就已经察觉了。从哪儿以后,她一改疯疯癫癫,也常常看着我发呆。”
  江秀岚越说声音越小,她满脸羞愧,“二妹,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可是之前,我也没想到我娘她居然……”
  她话没说完,忽然抱着头痛哭起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娘,都怪我太笨了。”
  可也正在这时候,那掐丝珐琅的镯子却随着她的动作,“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