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大无猜

  严格来说张大雍不算是圣门中人,当年邪极宗宗主墨夷明在辅佐武悼天王冉闵失败后避居大漠,受到秘族和前凉张氏的双重庇护,作为报答,墨夷明收向雨田和张大雍为徒,因为张大雍是一国王子,墨夷明只以道家正宗心法,战场杀敌的武术和权谋军略相授,而把邪极宗宗主之位和《道心种魔大法》一并交给了向雨田。张大雍和向雨田在七八岁少年时就在大漠接受墨夷明的训练,关系自然是极好,十多岁时前凉灭亡,张大雍和父兄迁居长安,与墨夷明和向雨田分别,随后又辗转江南,这才与向雨田碰上,方才得知师父已然羽化仙逝。
  除此之外,张大雍对于圣门的了解仅限于有这么个两派六道,知道邪极宗是圣门正宗,古墨家传人,天莲宗代表商人,补天阁是刺客,和圣门众人并无往来。向雨田道:“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的数百年里,我们这些圣门传人在各种人物身上下注,想要有一天光大圣门传承,再现春秋战国时与儒家分庭抗礼的局面,师父当年选了武悼天王,可惜失败,收你为徒也是师父当年的一手闲棋,如今你已然把握南国江山,我们这些无利不早起的家伙自然是来投奔你了。”
  “你话说得这么直白,我倒没有了借口。”张大雍笑道,“安先生,萧先生,介绍一下自己吧,大家今后还要好好合作。”安客隆和萧黯对视一眼,安客隆先开口道:“安客隆,圣门天莲宗传人,我这辈师兄弟颇多,散居渔阳,邺城,长安,西域,蜀地,江陵,建康,余杭等地。我在蜀地为聚隆商会首领,愿意献钱五百万给丞相大人,如果大人有心,可以在恰当时候献出蜀地。”
  张大雍一甩袖子:“钱嘛,有则多多益善,蜀地是必然要拿下的,只是最好能用最小的代价。我欲改革尚书台,以度支曹主管天下财赋,别置商曹税曹等,不打算任用士族,因此急需一批精通算学经商的人才。”安客隆看着向雨田苦笑:“丞相大人好计较,如果大人转行进入我们天莲宗,只怕不消三五年就可以富可敌国,统一天莲宗。原本我只想着出些钱财,如今只怕连自身都要搭进去了。”张大雍笑道:“如果我说我会取消士农工商之分,真正实现四民平等,让商人不再受到政策上的歧视呢?甚至允许设立商校,让你们天莲宗公开讲学呢?”安客隆心头狂跳,为他支招道:“若大人能挟收复失地,一统天下,再造华夏之威,就无人可以置喙,当然,我们也会让天下人看到我们的价值的。”相比之下萧黯要沉默寡言地多:“大人提供人力物力财力,我会为大人训练杀手和间谍,只要大人允许我报仇就可以了。”
  张大雍把三人带进书房,介绍给部下们:“以后,我便以向先生为谋主,以端阳为肱骨,萧先生负责密谍,安先生总管钱粮,诸位可有异议?”张达作为前凉旧人,对向雨田自然是服气的,而其他人虽然对向雨田三人不怎么熟悉,但这三人所涉足的领域是他们所不了解的,再加上信任张大雍的用人眼光,因此也没有二话。张大雍抚须点头:“既然如此,希望大家通力合作,共襄大业。张达,你安排一下三位先生的食宿。”向雨田不乐意了:“大雍,从前我可是直接住在你府上的。”王镇恶走过来和他勾肩搭背:“今时不同往日,大兄他已经成家立业,有些事是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理解不了的,不如先去寒舍小坐一二,把酒言欢,待张达将军安排好各位先生的食宿再过去?”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张大雍只觉得分外疲倦,国事家事接踵而来,要处理的事物太多,他反倒不想理会,反手关上书房的门,侧卧在榻上假寐。张继兴敲了门进来:“爹,您在这避世呢?”张大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你又有什么事来烦我?”张继兴挤眉弄眼:“爹,我可是过来给你分忧的。”张大雍坐起来:“你小子能分什么忧?”张继兴挺起胸膛:“国事方面我还要爹爹和各位叔伯教我,但家事方面,我却可以给您分忧。”张大雍道:“你想做什么,就尽管说出来吧。”张继兴道:“爹,你不是从中书令王大人哪儿把茂姨的女儿给要了过来吗?不是要去王家把东西给搬过来吗?茂姨肯定是不合适去的,要不儿子替您去吧。”直觉告诉张大雍,自家儿子肚子里必然正憋着一股坏水,但自己委实不想和王献之再见上一面,既然张继兴想去,就让他去吧。
  郗道茂润玉娘俩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侍女忽然来禀告:“夫人,世子求见。”张继兴走进来,说明来意:“茂姨,爹让我来接润玉妹妹,去中书令王大人府上取一些东西回来。”郗道茂给女儿整理了一下头饰衣衫:“润玉,你就和你继兴哥哥走一趟吧。”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继兴:“继兴,你爹他也去吗?”张继兴道:“爹他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精神也不太好,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郗道茂点头:“我把你们送上车后,就去看看你爹。”
  车帘子刚一放下,刚才还一脸笑吟吟的张继兴突然冷了张脸,润玉本能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你,你怎么了?蓝,蓝眼睛的哥哥……”张继兴突然欺身上前:“怎么不记得我了呀?小傻子。”润玉后背贴在车厢上:“为,为什么叫我,小,小傻子?”张继兴戳了戳她的脸:”还说不傻,话都说不利索。”润玉一个劲地否认,张继兴有些不耐烦了:“你不就是王祯之的傻子妹妹吗?”润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说话也利索了:“你是祯之哥哥的朋友吗?”张继兴拿袖子遮住拳头:“如果小爷我揍过的人都算得上是朋友,那么我一定已经朋友遍天下了。”
  张继兴把手一摊:“把刀子还我吧。”润玉警觉起来,一手护住袖子:“什么刀子?我交给我娘了。”张继兴眉头一挑:“还会说谎?袖子里藏的什么?”两人在车厢里扭打起来,润玉哪里是张继兴的对手,张继兴一手控制住她,一手从她的袖子里摸出刀子:“呦,这不就是嘛,还给小爷说谎?”他正端详着刀子,润玉扑上来,撸起张继兴的袖子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啊!”张继兴推开她,看着自己的胳膊,已经被咬破了皮,沁出血来:“你是属狗的吗?”润玉缩在车厢的角落里,疯狂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我是属龙的!你说日后拿好东西来换取,一天还没过就反悔了,言而无信,不能做大事。”这下可是彻底惹毛了张继兴,他提起她的衣领:“你想要什么?”
  润玉怂了:“我不要,我不要,刀子你拿回去。”张继兴冷哼一声:“不行,我张继兴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我给你的东西,你必须接受!”润玉叫道:“想给什么随你,刀子已经在你手上了,快放开我!”张继兴眼睛一眯:“我给什么你都接受?”润玉点头。然后张继兴就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嘻嘻,给你亲了一个嘴,满意了吧。”润玉一愣,眼泪就像打翻了的水一样流下:“你,轻,薄,我!”张继兴手忙脚乱地捂住她的嘴:“喂,别乱说啊,我怎么就轻薄你了。”润玉使出全身的力气踹了他一下:“嘴都亲了,还不算是轻薄?”她胡乱地擦着自己的嘴唇,张继兴把刀子扔在她的裙面上:“这刀子还你,这次不算,等小爷准备好了再拿回来。”润玉嘴一撅:“我不要。”张继兴靠着车厢的另一边,冷冷地和她对峙。润玉哭累了,就把刀子收起来:“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她小心地把刀子藏在袖子里,似乎很高兴自己一番挣扎终于保下了它。张继兴只觉得难受:“喂,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你好歹也是堂堂中书令的女儿。”
  润玉却反问他:“你爹会一见到你就哭,会一见到你就躲吗?”张继兴耸耸肩:“我爹见到我怕是想把我给捶一顿。”润玉双腿抱膝,不再搭理他。他反倒来了兴致:“喂,难道就你从小没了娘吗?你娘还好端端地活着,我娘呢?我爹求她南下,她不肯,抛下我给自己的国家殉葬了,我不比你可怜?”润玉却是没想到这一层:“对不起。”张继兴心平气和下来:“咱俩和好吧,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呢,刚刚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好了。”润玉反应激烈:“女儿家的清白,怎么能当没发生过?”张继兴本不欲和她纠缠我:“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你家快到了,有空还是想着怎么跟你爹解释你那红肿的眼睛吧。”
  “世子,王大人的府邸已经到了。”马夫停下车。润玉提了裙子刚想下车,张继兴拦住她,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衣衫不整的,让你爹看见了又不知怎么误会。”润玉低头含羞:“你们怎么都爱给我整理衣服?”张继兴拍拍她的脸:“因为你看着傻。”润玉伸出一根手指:“你!”张继兴说:“指什么指,再指把你手指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