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十五章 逐王义夜翻入城 化螳螂活祭生人

  王义慌不择路地跑进一个小院,躲过了小楼上士校的射程,正要喘口气,房门却从内而外被一脚踹开,杀出一员年轻小将来,正是那檀道济。
  王义猎猎地笑:“就凭你这□□凡胎,也能伤到我吗?”
  “妖邪人人都而诛之!”檀道济大喝一声,一道劈散王义的阴神。
  “凡人兵刃也能伤到我,哈哈哈——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王义想要重聚阴神,只觉得念头仿佛针刺一般疼痛,勉强凝聚阴神之后,脸色苍白,身影又虚浮了几分。
  只见檀道济手中长刀的刃口上泛着金色的光芒,分明是有高人施过法的。
  檀道济刀法纯熟,王义一愣神的功夫,刀光便卷了上来。
  王义心知不可久战,连忙将左手炸开,化作一团黑烟袭向檀道济,后者忙收刀回护,舞出一团亮银带金的刀光,在半空中将黑烟劈散。
  一回头,王义又跑了。
  对方有可以伤到自己的兵刃,而自己就一个光秃秃的阴神,并无御敌手段,当今之计,唯有先回到肉身之中!
  他化作一缕黑烟落入郗府外头的一座枯井之中,原来是将肉身藏在了此处。
  他踩着井壁上的脚窝一路向上,正要钻出枯井,忽然心头一紧,把脖子一缩,一道绝艳刀光闪过,将他的发髻连带着一块头皮削下——若非他警醒,只怕要被一刀砍下脑袋!
  “吾乃丹徒县左尉,尔等妖人修炼邪术,为害一方,还不快束手成擒!”
  王义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他们的圈套,只怕自己人还在建康之时,便已经被人算计了!
  他心中大恨,从井壁上的抠下沙土,洒向王镇恶的双目,同时飞快地蹿出井口,就要逃走。
  “贼子休走!”王镇恶以为是暗器,为求稳妥,往旁边一偏,发现不过是一把沙土后大为震怒,施展轻功追赶。
  王义论武功只有江湖人口中的后天二流水准,相当于大帮派里的小头目或是小帮派里的堂主,哪里比得上王镇恶这个半步先天?
  一刀斩下,王义只觉得压力之大,宛如泰山压顶一般,连忙用随身携带的兵刃去挡,只听得“当”的一声,兵刃应声而断,还被砍下了小半条胳膊。
  王义吃痛,口念咒语,这小半条胳膊轰的一声炸开,血污化为一个骷髅头,咬向王镇恶。后者吃了一惊,连忙按照陆敬修所说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箭。
  他已有半步先天修为,虽然不能像张大雍一般有精气狼烟,诸邪不侵,但一口舌尖血还是破了王义的邪术。
  血骷髅哀嚎一声,顿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王镇恶只见地上有段已经露出白骨的残臂,可王义却不见了踪影。
  王镇恶心想,这断臂是从那妖人身上砍下来的,给陆道长拿回去兴许有法子追踪到人。他又担心这断臂有尸毒啥的,于是撕下袖袍,将断臂裹了几层带回去。
  王义逃到阵法的边缘,陆敬修自空中打下阴雷,正中他的天灵盖,王义喷出一口黑血,怀中的替身傀儡应声而碎。
  陆敬修元神重归肉身,从屋顶上跃下,从地上拾起了邪术人偶,推门进入房中,解开张大雍手上的红绳:“西平公且宽心,邪术人偶已经取得。”
  张大雍问:“那妖人王义呢?”
  “妖人手段颇多,各路郎君都没能留住他,方才我引阴雷劈他,不料他还有替死傀儡,被他用血遁之术逃出了阵法。”
  “血遁之术?怎么听着像补天阁的路数?”张大雍皱眉。
  这下轮到陆敬修惊讶了,西平公好像真的是什么都懂一点的样子。
  “兄长,那妖人打不过就自爆出血雾来跑路,端的是油滑的狠。”王镇恶三人站在门外,因为手里提着断臂,不肯进来,“陆道长,我砍下王义的左小臂,给你带来了,你看看有没有法子追踪到。”
  陆敬修大喜:“自然是可以的,那王义到底挨了我一记阴雷,如今阴神已无法出窍,再多邪术也使不出了。”
  他从断臂上切下四指,剔去血肉,放入药水之中浸泡,又烧了黄纸符箓,将灰烬加进去,最后念动法咒,一炷香之后将四根指骨取出。
  那指骨表面已经多了一层包浆,陆敬修告诉他们:“若指尖正对他所在的方位,指骨便会放出荧光,以此来追踪。”
  他将最长的那根食指指骨递给张大雍,请求道:“除恶务尽,虽然眼下邪术人偶已经夺回,但此獠不除,后患无穷。他手段颇多,难保没有什么后手,唯有西平公才能除之。西平公且去,郗女君这边自有我在,您无需担忧——敬修以敢身家性命担保,待到西平公归来之际,还您一个全须全尾的郗女君!”
  张大雍早就想亲自出手,斩杀此獠,若非顾及葳葳的安危,又怎会让他猖狂苟延残喘至今?如今拘有葳葳三魄的邪术人偶已夺回,郗府这边又有陆敬修在,便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杀此獠了!
  郗愔等人在何宽及部曲的保护下从藏身之处走出,听闻最关键的邪术人偶已夺回,心中大定,俱是欢喜。
  郗愔对张大雍说:“西平公且去,此处交由老夫主持,无需有后顾之忧。”
  张大雍带上王镇恶、士校和檀道济,以及来时的二十名精锐部曲,在指骨的指引下,一路来到城南的一处矮墙下。
  “兄长,此处有血迹!”王镇恶借着火把的照明,蹲下来查看,那血迹最后消失在城墙的跟脚,“那王义似乎是在此处被人接上去了。”
  张大雍抬头望一眼那矮墙的高度与坡度:“我先攀上去,再想法子接你们上去!”
  “兄长何须如此?”只听王镇恶模仿夜枭的声音叫了三声。
  过了一阵子,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请问下面的是左尉大人吗?”
  “正是本官,快放绳索下来,接我等上去!”王镇恶喊到。
  “是左尉大人声音!”
  “快放绳索下去!”
  自矮墙上方抛下来三道绳索,张大雍让王镇恶他们三个打头阵。
  京口城墙依土山夯筑而成,有一定的坡度,夯土墙的表面上有多处凹陷,张大雍便借助这些凹陷攀爬而上。
  “兄长好身手!”王镇恶见张大雍逐渐超过了自己,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张大雍一行人便尽数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已经站了有十几个人,举着火把,佩剑带刀,俱是决议投效王镇恶和高平郗氏的郡县属吏。
  一个属吏拿了箩筐和一堆绳索过来,汇报道:“左尉大人,方才那妖人受了重伤被鹰洲帮的人拿箩筐接上了城头,我等听从大人的吩咐,按兵不动,只让人远远地跟着,如今正在城南堂口中。”
  那箩筐里有干涸的血迹,王义显然是坐在箩筐中,被人给吊上了城头的。
  原来王镇恶在今日下值之前火速赶回官舍,将妖人王义勾结鹰洲帮之事报备了上去,并得到了丹徒县令的许可。这也就是张大雍所说的,要披上一层官皮。
  于是众人不再束手束脚,与高平郗氏留在城里的人汇合,打着官府的旗号,明火执仗,封锁了鹰洲帮在城南的堂口。
  “镇恶,你来喊话。”
  “是,兄长。”王镇恶站到最前面,喊话道,“里面的鹰洲帮帮众听着,我是丹徒县左尉王镇恶,你们三当家勾结妖人王义的事实已经为官府所知晓!本官相信你们是无辜的,现在打开大门,交出妖人王义,本官自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王镇恶连喊了三遍,里面无人回应,众人正要摩拳擦掌杀进去,忽然堂口的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从里面倒出一个上半身尽是血的鹰洲帮帮众:“救命啊,有妖鬼啊!”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在场所有的人心头俱是一颤,帮众喊完便断气了。
  张大雍面沉似水,这王义蹦跶来去,居然还叫他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当下一声断喝:“镇恶、正之、道济随我进去!其他人后退,将此处给我围住,莫要让妖人窜入民宅,伤及无辜!”他从部曲手中接过环首刀,带着三人掩杀进去。
  堂口内,早已经成了恐怖的修罗场,帮众们死状惨烈离奇,张大雍见状停下脚步:“那妖人必然是动用了什么禁术,或者是被之前的邪术反噬了,但无论如何已是强弩之末,正之、道济,你们可以考虑先退出去。”
  士校和檀道济对视一眼,无人愿意退出去:“愿为公爷效死!”
  “且留下有用之身!”张大雍一挥手,“外面众人皆不如你俩,若待会儿叫妖人冲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你俩先出去埋伏着。”
  “是!请公爷和镇恶务必多加小心啊。”士校拉着檀道济退出去,“公爷,郗女君还在等你呢!”
  张大雍问王镇恶:“你怕不怕?”
  “从关中到江南何止千里,我孤身一人都活下了,又有何惧之!”王镇恶豪迈地说,“老天让我与兄长相遇,必然是要我追随兄长开创伟大的事业,又怎么会让我轻易地折损在此处?”
  二人进去内堂,却见鹰洲帮的三当家靠着一根柱子,奄奄一息,他的双目被人残忍地挖去,一只手捂着肝的部位,下面鲜血横流。
  “三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王义小儿!你我相交一场,我三番五次助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我手下帮众何其无辜,你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阴恻恻的声音从房梁上传下:“相交一场?三当家,你不必摘得那么干净,我看是相互利用比较恰当。”
  “上头有人!”王镇恶踩着顶梁柱上去,却见房梁上趴着一个人。
  只见他头顶正中的头发和头皮都不见了,露出白骨森森的天灵盖,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手脚诡异地伸长,酷似昆虫的肢节,以违反常理的角度弯曲着,而他的肚子却诡异地膨胀——这样的王义,已经是一只巨大的螳螂,而非是人了。
  王镇恶便与他在房梁间厮杀起来。
  张大雍尽力地鹰洲帮三当家续命,后者却阻止了他:“这位壮士,此事是我咎由自取,连累我这帮弟兄。如今大当家、二当家皆死,鹰洲帮群龙无首。还请壮士省下真气,斩杀此獠,为我等报仇!帮主令牌就在我怀中,日后鹰洲帮就交给壮士了。”说完便咬舌自尽了。
  张大雍拨开他的双手,原来不止是他的双眼,他肝脏也被挖走了,甚至连他的肠子也给拖出来老大一截。
  张大雍幽幽地叹气:“王义,你这样最多算是妖鬼,成不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