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杜明月拼尽全力往外跑,把身后的矿洞坍塌的巨响抛下了。
  她一边跑一边哭,满脑子都是陆柏木那血淋淋的身体,还有他倒在地上脸上的眼泪。
  在狂奔的过程中,她的鞋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她精致的双脚早已被血和泥灰弄得脏污不堪。可是她似乎没有意识到疼痛,只是拼了命地跑。
  很快,他就跑到了外面,她冲出洞口的一刹那,最后一块儿巨大的石头死死封住了洞口。
  “明月!”萧子长冲上去把她抱出来,着急地问:“十儿呢?”
  “子长哥哥……”杜明月抓紧他的衣领,眼泪哗哗往下掉,在布满污秽的脸上冲出一道道小溪。
  “你先别哭,十儿呢?”萧子长使劲儿摇晃她的肩膀。
  “他……他让我好好照顾你……”杜明月说完就放声大哭起来。
  萧子长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不知道别人听到不可置信的消息时,是什么状态,但是他很迷茫,身体和思维仿佛进入到另一个时空,这一时空的自己完全不受控制。
  萧子长缓了缓神,提醒自己冷静一下。杜明月一介弱女子都能跑出来,陆柏木怎么可能不行?不可能!
  萧子长把她交给一旁的人,独自跑到洞口,徒手去抓那些石块儿,誓要进去看看。
  “萧先生,你干什么?”一旁的人上去拉他。
  “我进去看看。”萧子长的声音很冷静,仿佛他现在很理智。
  “你现在这样是挖不出来的!”那人接着拉他。
  “心诚则灵,你来帮我一起挖吧。”萧子长头都没回,干干脆脆地接着扒开那些碎石头。
  “等我们请别的人来一起挖吧?你一个人要挖到什么时候呀?”那人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怕里面待久了,十儿饿了。”萧子长仍旧不看他,“你去找人来吧,我先挖着。”
  那人不再接话,给他一起来的人一个眼神儿,伸手狠狠劈了萧子长的后颈,并接住了他往下掉的身体。
  “走,你把杜小姐送回杜府,我先带萧先生回去。”那人抱起萧子长就往山下走。
  “好。”另一个人点点头,蹲在杜明月面前,“杜小姐,受苦了。你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杜明月把注视着萧子长的目光收回来,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到了男人的背上。
  方睿父子因在王家矿洞勘查,遭遇矿洞坍塌,死于洞内。不出半个月时间,许行明等一众先进知识分子接管了政府军,并联系曾经被方睿父子逼走的政府官员回来重新主持大局。方睿父子这一年多的闹剧,至此结束。
  半年后,中华大学。
  一袭白衣的男子,立在石桥中央,手里拿着本儿《诗经》。他似乎是在认真看书,但是许久过去了,也不见得他翻下一页。
  几个叽叽喳喳的大辫子女学生走过来,看到了这桥上读书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更大了。几人讨论了一会儿,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学生深呼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走向桥上人。
  “萧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女学生双手背在背后,仰起雪白的脸。
  “请讲。”萧子长愣了一下,似乎刚被叫醒。等他看清来人,微笑着点头。
  “汉乐府诗《击鼓》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是什么意思呢?”女学生仿佛无忧无虑的声音,与年少的杜明月如此相似。
  萧子长知道这人的意思,可是他想与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不是她。
  于是,他收起笑意,严肃地说:“这首诗如此稀松平常,你却不会,回去默写十遍,明天上午我上课的时候检查。”
  “啊?”女学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你们还有谁不知道下一句吗?”萧子长越过她,看向桥下的几人。
  “没有没有,我们知道,我们知道,萧先生再见!”几名女学生很没义气地抛下搭话女子,掉头就跑。
  “哎,你们!你们怎么这样啊?!”那女学生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一脸怒气。
  “回去好好念书。”萧子长无奈地摇摇头,转头朝她道。
  “萧先生,我想知道你想与子偕老的人是谁。”那女生大着胆子,闭了闭眼,问。
  “回去好好读书,以后告诉你,他想与之偕老的人是谁。”突然插进另一个声音。
  “明月,你怎么来了?”萧子长转头看见一身着粉色雪纺连衣裙的女子,从桥下慢慢走上来。
  “来找你吃饭呀,都多久没见了,也不见你约我。”杜明月嗔怪地看着他。
  “您是?”那女学生见杜明月气质出众、面容雍容华贵,且与萧子长之间的口吻如此熟捻,顿时刚刚壮起来的胆子又下了去。
  “我是你们萧先生的朋友,你既然放学了,就快回家去吧。”杜明月朝她微微一笑。
  “萧先生……”那女学生求助似的看向萧子长。
  “快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萧子长道。
  那女学生瞬间红了眼眶,转身就跑下了桥。
  杜明月看着她的背影,恍若隔世,她年少时被萧子长拒绝的每一次都是这般落荒而逃吧。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表白这么……”杜明月摇了摇头,又道:“子长哥哥以前待我比她还宽容一点点,真是不容易。”
  “明月,你不一样,你是我妹妹。”萧子长笑笑。
  “走吧,许行明说他爸爸从国外寄来了几本洋书,邀请咱们去他家看呢。”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