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人鱼

  选出来的八名“神女”里,有一位“名不符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汉,也就是关键时刻冲出来劝架的那位。
  除了他之外,其他七名“神女”都是女子,身高、体型多半都有些相似。再加上头上的面纱,一开始,司甜根本分辨不出自家老妈是哪个。
  刚刚,那位高大雄壮的“神女”跑下船时动作过猛,竟不慎将船荡了开去。
  原本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八艘小船顿时乱了起来。
  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颗小石子,荡起的涟漪久久不散,以落石处为中心扩散开去。
  那失了“神女”的船儿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摆子,船头撞上了右边的船,船身晃得厉害,吓得船上的“神女”惊声尖叫,第一时间倒了下去,抱着船沿不肯撒手。
  更要命的是,这艘船跟左边的船距离更近,船尾还站着个人高马大的船夫,撞上之后,船夫一时不慎,竟失足跌向了左边那艘小船!
  说时迟那时快,彼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河岸上的争吵上,哪里反应得过来!
  就连拥有救生员证书、本该训练有素的船夫都慌了神,落水那人手忙脚乱,下意识就要抓住左边那船的船沿。
  结果,一通混乱过后,左边这艘船也剧烈摇晃了起来!
  独自屹立船头的“神女”喊了声“哎呀”,身子一歪,就掉进了水里。
  等众人发现木船上的异常骚动时,司甜已经冲到了水边。
  她喊了两声“妈妈”,剩下那六个神女却没人有反应。
  司甜脑子一轰,下意识就想往里跳。
  司妈妈可不怎么会水,尤其是,还穿着那一身层层叠叠的纱裙,头上又蒙着面纱,在水下就更不好挣扎了!
  确实,落水那女子没挣扎几下,那抹白影就沉了下去。
  仿古的桃花村里没有路灯,渡口上只挂着一盏朦胧的灯笼,照不见水下的情况,只能看到水面在不安分地荡漾。
  村长连忙抓住她,劝道:“丫头别急,让他们救人!都是专业的!”
  说罢,他又急吼吼朝船上吼了一声:“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救人!水里那个,你别上来了,再下去两个!快捞人,你们俩把橹准备好,一会拉人!人呢,人在哪?”
  众人定睛一看,水面上居然已经看不见那抹月白色的身影,都有些揪心。
  “刚掉进去,怎么就不见影儿了?该不会,这底下有些邪门玩意吧?”
  “别乱说!肯定是那人不会水,身上穿的衣服又太重了。要我说,这古装确实厚重了点,吸水性估计很强……”
  船夫们回过神来,连忙开始搜救。
  村长心里压了块大石,沉甸甸的,愁得有点想哭。
  原本好端端的水船祭,最后却因为一枚铜钱闹出这样的事故,想要圆满收场只怕是不可能了,只盼着落水的那个游客能不计前嫌,不要怒而将乐园告上法庭才是。
  再思及昨天那一出月饼事件,村长心里更觉晦气。
  这个中秋节怕是不好过了!
  他一抬眼,却发现司甜不见了。
  噗通——
  一道蓝色身影掠过,身边的人群看着岸边扔下的鞋子和外袍,都发出了担忧的惊叹声。
  “呀,那小姑娘跳下去了!她是去救人吗?”
  “不是有工作人员吗?她凑什么热闹?”
  “估计掉下去的是她家人吧,刚刚喊妈的人不是她?”
  司甜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像条蓝色小鱼快速往前游去,两个被点名的船夫也在水下找人。
  一时间,水里扑棱作响,河面上的金光斑斓都被切割成了无数不规则的碎片。
  游客们心有戚戚,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都小声地议论着,甚至有人把矛头对准了跳下船的“罪魁祸首”。
  那男“神女”早已扯下面纱,露出一张苦恼的长脸,挠着头跟村长表示,自己也要下水救人,却被村长拒绝。
  刚刚在岸上争执的几人本被他骂得灰溜溜的,此时竟开始落井下石,站到了同一阵线。
  他们开始批判那男子不该这么冲动,为了“逞英雄”,害了其他游客,又说自己几人只是嘴上吵几句,并不会发生肢体冲突,都怪这男子突然掺和进来,云云。
  男子心有愧疚,敢怒不敢言,也快速扒下了身上的飘逸外衫,眼巴巴地站在岸边上等着,一副做好准备下水的架势。
  “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意外?为什么巡逻队没人过来?”一个低沉而颇具穿透力的男声响起。
  村长下意识解释:“巡逻队已经通知了,还没到。他们就算来了,还不如这几人有用……”
  岸上游客们很快反应过来,乐园宣传时说了,这些船夫都是有救生员资质的,游泳技能肯定比普通巡逻队队员强。八个救生员,加上一个游泳身法近乎鱼的家属,都救不上来人,巡逻队来了估计还真没法子。
  男人听了几个人的谈论,便大致明白了事发经过。
  他回过头,低声说了句:“先疏散人群!”
  身后的人点了点头,立马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各位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今天的水船祭活动出了点意外,需要暂时中止。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请大家先离开,不要聚集在这里,避免造成二次事故。再者,一会儿那位女游客救治也需要空间,请大家都让让,往这边走……”
  承诺了一番道歉赔偿后,游客们终于开始疏散,包括那六只小木船上的“神女”,但还有少数人留了下来。
  一脸愧色的“罪魁祸首”男游客没走,还有一家三口也不肯走,两个大人表示自己是医护人员,一会可以帮忙。
  跟着过来的几个NPC自然不能走,都留在原地,紧张地盯着水面上的波纹,焦心等待着。
  这时,村长看清了刚刚被游客人群隔开、质问得理直气壮的男人。
  他额上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沈,沈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沈季禹冷冷扫他一眼,没理他,眼神却落到了岸上那抹水蓝上。
  他眼神陡然转利,指着那沾了泥渍的水蓝色外袍和鞋子问:“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下水救人的游客是哪个?”
  村长刚讪讪擦了把冷汗,一听这话,汗又冒出来了。
  “是,是小司姑娘,她,我劝过她……”
  “什么?”跟在后面的小徐惊诧道,“司小姐怎么会……等等,老板你这是要干什么?”
  在场众人都愣愣地看着沈季禹,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一艘木船,然后弯腰,快速脱鞋。
  他正准备光着脚往水里扎,突然,还算平静的水里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一蓝一白两道身影从水里冒出,白的一个闭着眼、白着脸,蓝的那个却胀红着脸,此刻才开始大口喘气。
  月光笼罩下,年轻的女孩浑身湿透,头发早成了一团海藻,连眼睫毛上都满是水珠。水蓝衣裙紧贴在身上,即便只露出大半个肩头,也能隐约窥见那玲珑曲线。
  天上无星,她的眼底却像有一汪璀璨星河,宛若深海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