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宏照会宴 中

  日已中天,宏照大殿内,宴席已准备好。武阳盟主特传令,今日宴席一来是答谢风一羽侠士恩义,二来是祝贺轩辕劫难化解,所以务必要办得非常隆重。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意义,就是迎接子宇一行回来。但是因为紫霞此行可算是武阳盟主和子宇几人暗中进行的,虽然诸门长老弟子也已知情,但仍是不宜太过宣扬,武阳盟主只是单独给子宇几人这般一说,几个年轻人自然懂得。
  宏照大殿案几上酒菜已然备好,酒水自然是轩辕山自古传承下来“龙须酿”,此番所备全皆窖藏上品,虽未开解封布,但整个宏照大殿此时已是香飘四溢,闻之可醉。至于菜肴更比昔往宴会丰盛,韭、葱、笋、芹等蔬菜暂且不表,除了鸡、鸭、鹅、兔、鱼、鳖、虾诸式常见菜肴,还有牛、羊、鹿、马等各色贵重食材,至于水果点心更是凡轩辕能有则尽皆呈上,杏、桃、李、枣、梨、梅、柚不必细数,只见盘盘碟碟,琳琅其上。
  此时,大殿中陌武阳正襟危坐。受邀出席之人也来齐大半,凶象初退,大家各是精神振奋,互相攀谈。风一羽因此番化解凶灾居功甚大,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武阳盟主最近的那张案几上,此时那张案几上已坐了三人,分别是龙门师祖太清师祖、太和相师和风一羽,唯一尚缺之人正是虎门师祖褚仲道。
  各门护法、长老则居于席中,至于子宇、炎平、炳乙琅、炳乙烁、彭志一、祁玉、衣漫等一干后生小辈则居于席末,慕青南此时也选了子宇身侧坐了下来,只是陌采夕因为与父亲矛盾未解,便赌气不来赴席,由姬夫人陪着她。
  大家席地而谈已久,武阳盟主便下令查点人数,看看人员是否已经聚齐,齐则开宴,不齐则再稍等之。左右甲士清点一遍后报道:“禀告盟主,还缺虎门师祖褚仲道、兑门长老泽云波二人。”
  武阳盟主听报道:“那再等等他们吧。”
  一言甫毕,虎门师祖褚仲道已正向殿堂进来,殿门侍卫急报:“虎门师祖褚仲道师祖到席。”
  褚仲道自门口进来,缓步行入,门口处各后生晚辈忙向褚仲道问好,褚仲道或点头或道一个“好”,略略回应,子宇也因数月不见这位师叔祖,忙施礼问好,褚仲道此人本看不顺子宇,此时瞥眼看到是子宇,又想到他违背自己的意见,擅自带炎平几人上紫霞山之事,便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慕青南睁大眼睛道:“这个老头儿是谁,看起也有把年纪,怎么这般……”子宇忙示意她莫要再言,子宇轻声道:“我亦未知,或是因为轩辕最近是多事之秋,虎门师祖烦累所致。”
  待褚仲道落座后,此时宴席中便只缺了兑门长老泽云波一人。武阳盟主看到大家也等了多时,酒菜都要冷了,便道:“开宴吧。”他身左甲士长声道:“宴席开始。”武阳盟主举起手中酒杯,道:“诸位,今日我们共举此杯,先敬眼前这位风大侠士,此番我们轩辕遇到劫难便是仰仗风大侠士解救,仅凭杯酒,虽不能尽表谢意,但深恩厚义,必谨记于心,来,一干而尽。”
  殿中所有随武阳盟主同时举杯,一饮而尽,幕青南本还担心风一羽应付不来这场面,却没想到风一羽亦慷慨受酒,不傲居功,也是一饮而尽作为回敬。慕青南也不禁暗暗惊奇,他这般轻车熟路,倒像是见惯大场面之人。
  武阳盟主又道:“今日轩辕之困已然化解,轩辕重归平顺安定,实乃轩辕之幸,族众之幸,我辈之幸,我们再举此杯,共祝轩辕!”殿中所有人欣然起杯,再饮尽一杯。
  两杯上乘龙须酿下肚,殿中酒香弥漫,众人已微微熏醉。武阳盟主开怀笑道:“大家尽可开怀畅饮,大口吃肉,有什么话想说,不作拘束,呵呵呵……”
  众人自是开始喧哗攀谈,互敬福康,不过风一羽却只吃些清酒素食,虽然肉食美味,可他一片也未去碰,原来风一羽回顾自己每次病发,都是在食肉之后,已是不得不生了戒心。
  如此酒过三巡,太和相师忽然朗朗笑道:“我见风侠士虽年岁轻轻,却是气宇不凡,也不禁心生向往之意。不知风侠士可有意长留轩辕,与在座之士携手共谋苍生福祉,再创一个万民安居之世?”
  太和相师这话一出,大殿便瞬间安静下来,太和相师素来极有识人之能,他这般招募风一羽,众人亦想听那风一羽是否愿意。武阳盟主也放下酒杯,满怀期待地等着风一羽的回答。
  风一羽慨然笑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扶正驱邪,平定纷乱,创太平盛世,本就是男儿之志,我……”他就要说出“我岂有不愿”之词句时,忽然慕青南直身站起,只听她抢道:“陌盟主,各位长老,我风师兄身负家师所命,驱除邪祟,援救轩辕,待此事完毕后,便要依师命南返,不得滞留于外,不得透露师门,虽轩辕有爱才之心,他亦有济世之志,但却不能就此实现,还望陌盟主和各位长老海涵。”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风一羽看到慕青南正紧张地盯着他,不禁心中一颤,忽然想到此前已答应她要去慕辛,如果辜负此言,不禁大大伤了她的心,自己也成了一个食言无信之辈,当下即道:“确是如此,还望陌盟主和各位前辈体谅。”
  殿中一阵唏嘘失落之声,太和相师犹自笑道:“不妨,不妨,既然两位师命加身,自当如此,我便有惜才之心,又岂有强求之意,两位莫要放在心上。”
  褚仲道望向席末,看到子宇旁侧跳出来一个陌生女子大声嚷嚷时,本已不悦,及听她所言,已不欲沉忍时,忽然听到黄门护法火叔烈已先高声道:“不留便不留罢了,又有甚稀罕?”言毕还吹起胡子,向旁侧几人喃喃道:“什么风侠士,听都未听过,还不知道是些什么人。”褚仲道也道:“龙山、虎山世代昌盛,人才辈出,又焉需倚仗外人装点门户,难道我们便无人不成?”
  慕青南一听他们这些话,顿时不忿,她心道我也没说轩辕无人啊,就要开口时,武阳盟主已举杯道:“二位师命在身,虽是可惜,但二位是我轩辕恩人,若要出轩辕,谁敢拦阻,若要入轩辕,大门便永远敞开。来,我敬二位!”这一杯酒上的三人,陌武阳、慕青南、风一羽也都是由着自己心意说话,却能说在一起,三人便举杯尽饮,不复言其他。
  此时突然一个弟子惊慌失措的来到宏照大殿,他来得甚急,殿前甲士竟也一时没能拦住,他刚进殿门,便大声哭道:“不好了,盟主,泽长老遇难了,我师父泽长老,他,他遇难了啊”
  这一句话无异于一个惊雷炸在宏照大殿上,众人俱是瞠目结舌,许多人惊得手中酒杯、竹筷都落在地上,要知道泽云波可是轩辕联盟八门长老之一,是轩辕联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遇难绝对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武阳盟主惊道:“什么,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泽长老一向稳重内敛,不好出风头,对晚辈也很亲切,子宇听到泽长老竟已遇难,亦是狂风巨浪掀在心口,深感悲伤,他向那哭泣的弟子看去,已认出他是泽长老的外门弟子陈定。
  听陈定哭道:“我收到盟主邀请泽长老参赴宴席之命,忙去通知师父,才想起师父多日前已去了虎背山保护族众,于是赶去寻找,结果……”
  那陈定一阵抽噎,呜呜哭道:“结果看到师父躺在山间,已去世多日,他的身躯被野象践踏,胸口上还被野象牙扑了两个窟窿……最近虎背山上野象实在是肆虐得厉害,师父他老人家至死手中还抓着一截断掉的象牙……”陈定说到此处克制不住伤心,悲恸大哭起来。
  泽云波长老为保护轩辕族众,在虎背山上同野象搏斗,竟力尽战死。
  风一羽虽未见过泽云波长老,此时也是唏嘘不已,不禁暗暗自责,若再早些来到轩辕就好了。
  此时殿中许多人感情易露者,此时此景之下也不禁开始抹眼泪。因此事重大,太和相师起身离席,便向武阳盟主禀明去意,于是跟那陈定一道去为泽云波长老收裹尸首。
  好好的一场欢喜宴,此时却满是悲伤沉蓄,成了悲宴,最终草草便收了场。
  日落时分,轩辕殿中烛火摇曳。
  武阳盟主道:“都到齐了吗?”
  天无痕答道:“师父还未来,我去请他。”他说的师父,就是龙门太清师祖了。
  武阳盟主忙伸手制止道:“别去了,最近轩辕山多有不顺,太清师叔他定是累了,决议定下之后你再将今晚之事说与他好了。还有今日子宇他们从紫霞回来了,并没有寻获到紫霞宝物,今后你们也不要再问这件事了。”
  褚仲道听到此处,胡须一扬,似乎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各门护法、长老也都默默听着,没有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