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遮天经书 中

  子宇用手指着尸骨旁的那面崖壁道:“雪儿,你快来看。”待寒雪走近,子宇立即运出一道浑厚的掌风,向那尸骨右边崖壁拂去,只听得呼呼啦啦一阵泥沙尘土脱落的声音。
  寒雪紧忙掩起口鼻,正为子宇这样低劣的恶作剧感到生气时,却随着尘烟渐散,又不禁睁大了眼睛,原来那崖壁之上,竟然刻着许多清晰的字迹。
  两人一起凑上前去,只见崖壁上面写道:“悔入紫霞,遭人暗算,身负重伤,陷此绝境,然身骨断处不过一死已矣,心肠断处却唯平生之学就此断送,埋没荒岭。”
  两人读毕,不禁深为感慨,子宇感叹道:“看来这位前辈自负绝学,却未曾传授徒儿,因此身死之时,才会如此伤心。”想到此处,他当即又挥出一掌,将那前辈尸骨左侧的崖壁上的泥土震落下来,果然又有数十行刻字浮现出来。
  子宇和寒雪再看时,只见写着“天地自然,造往化还…凝神练气,无为循进…脉机不乱,意气相合…百关浮动,筋骨无形……”竟似是深奥难解武学经文,两人一时都琢磨不通,就往落尾处看去,最后一行字写着:“平生浮短,倏忽而逝,身无所余,但以此‘遮天术’寄予后来人,唯一愿而已。”
  子宇不解道:“遮天术?难道这位前辈死前的遗愿,就是不想让他这遮天术就此在这绝地之中湮没么?”
  寒雪也奇道:“可这遮天术究竟是一种什么学问,这位前辈又是何人呢?”
  子宇道:“他临死之时,不提平生,不提亲故,亦不提名姓,看来这遮天术定是这位前辈一生的心血,因此才这般爱惜。”
  寒雪又去读那崖壁上的经文,良久沉吟不语,子宇则在附近简单查看了一番,看看还能找到什么发现。
  忽然寒雪兴奋地道:“啊,这是一种轻身功法,子宇,我们快把这段经文诵记下来,若能掌握了这种轻身功法,或许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子宇闻言大喜道:‘真的吗?”他连忙拍手赞道:“好,既然这位前辈不想他一生的心血付诸埃尘,那我们就做了这前辈的传人,将他的绝学传承下来,了却了前辈的心愿吧。”
  于是子宇和寒雪便将那“遮天术”的经文反复记熟在心,又将那前辈的尸骨好生安葬之后,两人同时跪在地上拜了三拜,道:“晚辈子宇、晚辈寒雪身陷此渊,今日有幸得见并领略前辈绝学,冒昧修习,还望前辈谅知,他日若能生离此地,必会致力将前辈绝学传承下去,了却前辈所愿,请前辈安息。”
  二人心中满怀感激,心诚意挚地祭奠了这位前辈之后,方才慢慢离开了——
  深夜,幽深湿暗的牢房中,镣链拖在地上,铿铿之声不时传出。
  天无痕始终睁着双眼,没有睡意。
  突然“吱呀”一声,监牢正门被打开,两个人趁着夜色走了进来,前面一人脚步沉稳,竟是轩辕盟主陌武阳,而后面一人身材微胖,乃是玄门护法雷靖琪。此时听得武阳盟主向牢房守护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数名牢房守护立即应命退下。
  天无痕见是两人夜半之时前来,心中吃惊道:“盟主,雷师弟,您们怎么这个时辰还来到这里?”
  没等武阳盟主说话,雷靖琪已开口道:“哎,天师哥,出了这样的事,盟主他怎能放心得下你啊,这不我们几日来都睡不着,才商量着今夜前来看你。”
  天无痕道:“盟主和雷弟一向待我情重,我天无痕心中岂会不知,只是你们要来看我,大可在白天过来,此刻都这么晚了,又是何必。”说完又叹了口气,道:“还请你们放宽心,我呆在这里,每日都有弟子将食物茶水端到面前,能有什么事呢?”
  雷靖琪道:“天师哥,不是我要劝你,我怎会不知你爱徒心切,只是子宇师侄他原有这些命数,你又何必这般不能释怀,自讨苦受?”
  天无痕忽然失声悲道:“雷弟,你有所不知,子宇这孩子,从小没了父母,又在我膝下长大,我与他虽为师徒,却是情同父子,心意相连,所以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只要没见到这孩儿的尸身,我就决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雷靖琪看到天无痕情绪激动,当下摇头叹惜,不敢再说什么。武阳盟主却道:“天师弟,我有一件事相问,只是白天人多耳杂,我也不好问及,还望此时你能据实相说。”
  天无痕道:“什么事,盟主尽管问来,我自当知无不尽。”
  武阳盟主道:“我听褚仲道师叔说,那日你离开轩辕山,曾和他进行拳脚打斗,可真有此事?”
  天无痕怒道:“完全是没来由的乱说!哼,便是褚仲道和火叔烈师兄弟同时在场,我只要出手,也未必就不能全身而退,还会这般被他们关押在这牢房之中?真是枉我念及龙虎两门和睦,敬重他是一辈之长。”言毕天无痕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似是对当日之事不尽悔恨。
  武阳盟主忽然起手抓住天无痕身上缠缚的镣链,将一枚钥匙扣入铜锁之中,随即“咔嚓”一声,锁镣尽开,天无痕吃惊道:“盟主,您这是?”
  武阳盟主道:“天师弟,如今我已作了妥善安排,你快快下山,去寻找子宇吧。”
  天无痕知此事关系重大,当即道:“我若就此走了,那……”
  武阳盟主挥手道:“褚仲叔那边你尽可放心。”言毕他即言道:“将人带过来。”
  牢房门外立即响起应诺之声,只见数位甲士拖着一位蓬头垢面的犯人走了进来。
  武阳盟主道:“这是一位重犯,他身材与你相当,你走了之后,我便将他关在这里,并勒令封禁牢门,任何人不得再行踏入这间牢房。这样就没人知道你已经下山了。”
  天无痕闻言立即拜谢在地,言道:“天无痕并代子宇万谢盟主恩情。”
  武阳盟主忙将他扶起,将一块信石交到他手心,道:“天师弟,快下山吧,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子宇。只要有了子宇的消息,请一定传信给我。”——
  自记诵下遮天术之后,子宇和寒雪两人便依照经文日夜勤奋钻研,逐字逐句地参悟,然后再刻苦修习,虽然遮天术经文艰涩深奥,但也挨不住子宇和寒雪两人的天资聪慧和勤奋刻苦,随着两人对遮天术的理解和掌握日趋加深,两人的身法不断取得神速的进步,经过数月之久的修炼之后,他们的轻身功法也都进入了一个比之先前不同的境界。
  四五月时,已是杨絮飘扬,柳絮飘飞,轻飘飘、松蓬蓬的杨柳飞絮,就如一场初夏的晴雪,将紫霞山谷装点得极美。
  子宇在那地上仰天看着,漫天飞絮,随风翻卷,遮天蔽日,寒雪清丽洁白的身影没入其中,俨然就如其中一只,任凭子宇如何分辨,他也分辨不出哪里是絮,哪里是雪。
  “子宇,你还看得到我吗?”半空之中只有传来寒雪俏皮的声音。
  面对寒雪的挑衅,子宇也不再客气,当即纵身而起,冲天直上,只一跃就跳上了那层层飘絮之上,此时寒雪的身影果然浮现眼前,他立即怪笑道:“哈哈,又有何看不见?”
  那寒雪轻身一转,气流升浮处,只见漫天飞絮,瞬间形成一个漩涡,初时寒雪的身影还在那漩涡之中闪烁了几下,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子宇紧紧追着那飘絮形成的漩涡,一连作出几个翻波滚浪的精彩动作,正要追上之时,却又突感丹田气脉不继,只得翻身落了下来。
  可这在空中悬停的轻身之技,任寒雪再教他几遍,他还是领悟不来,寒雪仍只是飘在天上嘻嘻笑他。
  论气脉深厚,自己明明比寒雪更胜一筹,而且练的又同样都是无名前辈的“遮天术”,可自己的轻身功法却始终胜不过她,俗话说“有比较,则有高下。”面对此情此景,他内心里的“羞惭”自然在所难免。
  子宇这时已垂头丧气地掉落地上,他不知寒雪在哪里,只是抬头向天空道:“男儿身骨重,女儿身骨轻,我既与你资质相差悬殊,又怎能相比呢?”
  忽然一阵飞絮随着气流扑向地面,杨絮柳絮飘散开处,寒雪的美丽身影顿时出现在子宇面前。
  她来到子宇身前,故意咯咯笑道:“没错没错,就像你那日说的,你是一滩烂泥,而我呢,则是一片白云,云泥之别当然不能比啦。不过你既知道服输,还是很值得鼓励的呢,也许你只要这般保持谦虚,再勤奋练个十年八载的,还是有机会赶上我的,哈哈。”
  子宇听她这般取笑自己,怎能甘愿领受,他闷闷地道:“用来逃跑的功夫又有甚了得?临阵对敌,奋争取胜,到底还不是要靠实打实的拳脚?”
  当即捏起一拳一掌就向寒雪游来,寒雪则玉臂轻扬,将他那一拳架住,待他那一掌紧跟而至时,亦不再接,轻轻侧身避过,玉足一点处,早已逃了个没影了。
  子宇当即道:“还不快回来,我好心好意教你那一套拳法,你如今可都学会了吗?”
  寒雪却只遥遥向他传音笑道:“子大宗师,您老人家的‘好意’,小女子已心领啦。”
  寒雪一溜烟没了人影,只剩风中的杨絮柳絮还在子宇面前回旋萦绕,子宇郁闷地将大手一挥,道了一声:“噫~这谷底之中不过几棵杨柳,哪里来这么多飘絮,走开。”
  不过旋即他又暗自寻思:“难道这紫霞山上的杨柳之絮全都飘到了这个深谷之中么?恁地怪事。”
  他一边咄咄称奇,一边又俯身在脚下捡起一朵雪片般坠地的飞絮,放在手心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怅然地道:“哎,真是傻絮儿,你可知道我们日日夜夜都梦想着出去,你们倒好,反而却抢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