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兵临城下 中

  赵延禀道:“回王后,属下方才已从庞将军处得到消息,城门尚无缺破。”
  慕辛王后闻言怒道:“城墙未破,又怎会出现数千荆越蛮兵?你无端地来取笑我不成”
  赵延被慕辛王后问得张口结舌,他立即俯首在地道:“这……这……”支支吾吾半天,仍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慕辛王后随即施令道:“来人,传命庞义将军,立即带领守城将士,围剿荆越贼兵。”大殿门外进来两名卫士,领了慕辛王后命令而去。
  慕辛王后瞥了赵延一眼,喝道:“赵延!”
  赵延俯在地上吓得一个激灵,立即应道:“属下在!”
  慕辛王后道:“命你即刻率领王宫守卫,严守王宫门禁。只要你能将荆越贼兵堵在王宫之外,待荆越贼兵伏剿之后,我便赦免你疏忽职守之罪。”
  赵延连忙谢恩,他退出殿外即向殿门前的数十卫士道:“你们,还有你们,赶紧都跟我来。”然后急急地领着这数十卫士向外走。
  不料赵延等人未及走出几步,东面廊道已冲来百十位手持各色兵械的大汉将他们当头截住,慕辛大殿之外随即响起一片喊杀之声。
  慕辛王后闻听一片兵刃交击的声音,吃了一惊,刚要走出殿外,十数侍卫立即将她团团护住,禀道:“王后,前面危险,不可去。”慕辛大殿前原有上百虎贲卫士,只是方才已被赵延差走大半,此时慕辛王后身前竟只剩了十数名卫士而已。
  慕辛王后双眼一望,只见殿外已密密麻麻涌来的许多人,正与慕辛守卫战成一团。那赵延手举长剑,正与一个焦黑脸色挥舞大戟的壮汉绞在一起,赵延身为王宫侍卫官,本也该有几分本事,然而那壮汉气力雄厚,运戟如飞,比他更强出一个档次,未战几合,赵延已一个踉跄跌出,他既敌那壮汉不过,立即将长剑掷出,随即跃起而逃。
  赵延临阵遁逃后,一众守卫形势更不乐观。那些闯进慕辛王宫的人虽然穿戴各异,但却武力高强,实是来者不善,他们或持剑戟,或持斧钺,须臾之间,已将一众慕辛守卫打倒在地。慕辛守卫惨号连连,或死或伤,溃不成形,少数尚能战斗之人,也是立即丢弃兵刃,纷散逃去。
  忽然一人拍掌笑道:“王后遣兵调将,真是好生本事,不过现在才去封守宫门,岂不是晚了些么?”
  慕辛王后定睛一看,这人正是芈安。
  其实荆越以兵士假扮商旅行人潜入慕辛城的计划已进行了数年之久,尤其以最近数月为甚,起初之时,自荆越潜入慕辛王城中只是一些头目人物,最近以来则是大批的荆越兵士了。
  但这些兵士可不是寻常武卒,他们乃是由荆越侯芈盖在军中广选精锐,严加训练而来,因此战力极其强悍,又因他们父母妻儿在荆越之地均受特别厚待之故,亦不敢不尽忠诚。他们假扮成商旅行客、乞丐农夫等身份,分批以数十上百人进入慕辛王城,混在十万百姓之中,却也并不起眼,再加上慕辛户籍管治乏力,也难怪未能有所察觉。
  昨日宴席,芈安自取其辱却又深感愤怒,于是他离席而去之时,便已着手集结了这些人马。
  慕辛王后见是芈安带着众人持刃而来,哼了一声道:“芈安,这慕辛大殿乃是慕辛朝堂之地,你来这里干什么?”
  芈安众人虽是来势汹汹,直已杀到慕辛大殿,但慕辛王后似乎却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因为她自知道慕辛驻城军士不下五千,不须片刻庞义便会带领驻城军围剿过来。便是芈安此时真的握有两千之众,慕辛也是以五千对敌两千,显然慕辛的胜面更大,眼下之际只要能将芈安众人拖得一时片刻,自会转危为安。
  芈安听了慕辛王后的话冷冷笑道:“我想要干什么,王后难道会不知道吗?”然后他死死盯着慕辛王后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后可是答应了将青南王姬许配给我的,青南王姬呢,她在哪里?你快把她给我交出来,只要你还能兑现你说过的话,看在小娘子的份儿上,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慕辛王后闻言,气得发抖,她怒道:“大胆!芈安,此处是我慕辛朝堂之地,岂是能容你胡言乱语的!”
  正在此时,一名慕辛兵士往大殿急步而来,他一看到慕辛大殿前两方对峙的阵仗,立即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终于施礼向慕辛王后禀道:“禀王后,属下方才接到武岭关将领传信,墨黎大批武士趁夜袭进北境,一夜之间连克数关,现在已经杀到武岭关一线,急求驰援!”
  这名兵士话音未落,殿外又响起一道惊慌的声音,来人甲衫散乱,拜在慕辛王后面前禀道:“急报!荆越五千铁骑忽然杀到城下,我们猝不及防,城墙即将失守,请王后速作决断。”
  慕辛王后身形一颤,惊道:“什么?怎么会让五千敌兵攻入王城?我慕辛王城以南数百里纵深之地,竟没有一兵一卒么?田稷呢,田稷他在哪里?”这甲士立即禀道:“一早只有雁津关传信,说荆越五千先锋骑兵昨夜便已突入慕辛腹地,至于司傅大人…属下不知。”
  不料正在此时又有一位满身血污的卫士来到,他跌跌撞撞地到了慕辛大殿,已然体力不支,伏在地上气息奄奄地说道:“王后!我们守卫营自西门而出,围追匪贼,不料…不料反中暗算,伤亡殆尽,如今…如今王宫西门……北门已然失守,请…请王后尽快离开!”言毕气尽,再无声息。这卫士只言西门、北门失守,却只字不提东门、南门之事,想来东门南门的形势定然更糟,是以连能传讯报信的人也没了。
  慕辛王后听了三人这般禀报,就如同被一连三道闪电轰中,心中惊惧悲愤,猝然难以宽解,喉口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芈安却仰天大笑道:“汤王后,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速速把王姬交给我,这已是你最后的机会!”
  慕辛王后勃然怒道:“大胆狗贼!你休想得逞!”
  芈安怒上心头,大吼道:“臭婆子,真是不识抬举!给我上!除了慕青南那个小美人儿之外,其余人等一概格杀勿论!”对于荆越兵士而言,杀了慕辛王后,可居此番征伐之首功,封官进爵自不必言,一众大汉只待芈安令下,立即将刀枪剑戟齐举,向慕辛王后咆哮扑来。
  见此情景,金儿大喊一声道:“保护王后!”慕辛十数虎贲卫士立即并成一排,挺剑迎上。金儿、玉儿、银儿、珠儿四侍女蓦地衣袖齐挥,各自手上多了一双银光闪闪的匕首,只闻得四女叱咤同声,瞬间一起冲入荆越众兵之中。
  荆越众兵原以为将慕辛守卫杀得干净,只剩了几个女子并不碍事,却未想到慕辛王后这四位贴身侍女个个身怀绝技,她们左手一只匕首尖刃向后,右手一只匕首尖刃朝前,旋转腾挪,自成攻防,而且又是身法轻盈,忽进忽退,彼此配合,用得更是极其精妙的阵法,四人联手之力委实不弱于百十兵士之威。又因为这匕首本就是轻巧兵刃,最利近战,此时荆越众兵却心存轻视,只将长剑大戟猛力劈挥,却没有护住喉颈、心口、眼睛等要害部位,被金儿四人冲到身边一阵割划,立时吃了大亏,大批荆越兵士一时阵型散乱,竟然没能冲破由四位女子所交织组成的防线。
  慕辛王后瞧见金儿几人虽与荆越众贼激战正紧,但荆越兵士却是不断涌来,只增不减,反观自己所倚赖的庞义却始终未能率兵来援,料知慕辛王城守城大军必已溃败,她当即从阵亡卫士手中捡起一把沾血长剑,怒叱一声:“芈安狗贼,纳命来!”凌空跃起时,剑声吟吟,飞过一片刀光剑丛,直往芈安扑去——
  慕青南和风一羽既要离开慕辛王城,英儿、杏儿等人说什么也舍不得,只是青南王姬行踪须得隐秘,不能劳师动众地带上她们。当然,对两人舍不得的还有章医师,因为风一羽好不容易苏醒,还未痊愈,正是该趁热打铁下药除病的时候,如今却要离开,指不定一个不好旧患复发,反又严重起来,不得不说会是一件遗憾的事。
  但章医师毕竟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懂得慕青南和风一羽的难处,是以也并不会为了想要风一羽和慕青南留下而去说难听的话。既然两人必须要走,自己一把老骨头却又不便相陪,临行前夜,章医师便为风一羽行了最后一次针,他知道风一羽出门远走,最是缺乏体力,这针便是有的放矢,专为他行气活血所施。
  章医师行针之后,向风一羽道:“这一番行气针,原该等你体内淤毒消释之后才能施展,若是时日充足,我想你这病当能复原大概,只是如今时间紧迫,哎……也是我老了,没用了,才让你这病拖到现在,更辜负了慕王姬……”
  风一羽听他有自责之意,忙道:“章医师,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晚辈能受您搭救,已不知是几世的福分,若是没有您,只怕……”
  章医师打断风一羽的话,道:“风公子,我虽不懂武学,但却也知道一些医道上调息运气的机理……”于是便向风说了一些运气调理之法,风一羽依言试之,果然觉得浑身气脉通畅了许多。
  翌日一早,风一羽和慕青南乔扮成商户样貌,又带了一些盘缠,然后辞别了众人,向城西商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