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秘辛 三

  “殿下,你,你不问些其他的吗?”白黎还向薛琬确认了一遍。
  “我这不是,等着你说呢。”薛琬像是对他这个问题颇为疑惑。
  “若我不据实告知,或是有所隐瞒呢。”
  薛琬一直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你都已经决定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我了,还有什么隐瞒或是欺骗我的必要么。”
  她说的有道理,只是这样全然的信任,还是让白黎心头一动。
  “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问问你,有没有和你的父亲勾结在一起,做了什么不利于我的事情?”薛琬开着玩笑问道。
  白黎不置可否。
  “若是之前我或许会问吧。”薛琬笑笑,“现在不会了。”
  “不会了?”
  “不会,就是不会啊,信人不疑。”薛琬定定地看着他。
  似是一盏明灿灿却又不显吵闹的烟火在心底升起,那本是有些苦寒的心房被蓦然地照亮,又暖了起来。
  就算薛琬这句话说完只是一瞬间,余温却久久未散。
  其实白黎猜测薛琬会因为这件事对自己起疑,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他一点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与自己的父亲彻底决裂,意味着他彻底要背负起亲情破裂,还要照顾自己母亲不让她察觉,察觉之后又该如何安抚。
  这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白黎若是面对敌手,尚且能冷静地想对策。但面对的是自己的至亲,他始终想不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今日来找薛琬之前,其实是强压了孤独与苦闷的。
  而还怀揣着一份对爱人不信自己的忐忑。
  若是薛琬再将他拒之门外,那他便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幸好……
  “我刚刚一直在想,是何种原因,能让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你明知我很可能会对白前辈不利,不过现在又觉得,我何必去探究那原因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我很开心。”
  元晞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暂且不论为什么白青桓会站在大虞的对立面,单单是他与白黎的关系,在面对薛琬时就足以让元晞为白黎捏一把汗的了。
  可是好在两人,是愿意相互信任的。
  “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白前辈吗?”薛琬迟疑了一下,问道。
  她是怕白黎情绪不稳,不能一下子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毕竟白青桓这个名字,若是异位而处,她还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白黎这样。
  “好。”白黎脸上释然,浅浅地点头。
  “我父亲……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一个女子。”白黎自最开始的起因讲起。
  薛琬望过去,“女子?”
  “是在与我母亲成亲之前,甚至在,与先帝结义之前。”
  薛琬知道,白青桓曾经救过自己身在险境的父亲,两人还结了义,后来也时时联系。虽然白青桓志不在朝堂,薛澄还是给了官职,为回报当年之恩。
  可是按道理来说,与大虞的皇帝有结义之情,再怎样不喜朝堂,都不应该花这样大的心思来与之作对吧,何况大虞也是他的故土。
  “难道,是与我父亲有关?”薛琬猜测道。
  他不惜帮着西戎对付自己的故国,总不能是因为在江湖上跟什么人结了怨,那仇人定是在皇室了。而皇室之中与他有关系的,也只有薛琬的父皇薛澄一人。
  “嗯,我父亲平生最爱之人,是死于先帝之手。”
  元晞和千越不再随意插话了,面面相觑。
  “是何人?”
  “前朝华晋公主,钟离凝。”白黎道。
  薛琬的眉心拧了一下,她努力思索此人,在记忆里找寻出有关这前朝公主的有关的事情。
  其兄是被她祖父封作敬德公安置在芜陵的,后来是因为谋反被她父亲率军铲除了的。她再清楚不过,因为那张古琴,叫做靡靡的,就是她父皇从那公主处收缴而来,再落到了自己的手里的。
  “其中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白黎沉声继续道,“钟离凝到底有没有参与谋反,先帝又是如何斩杀敬德公等一众前朝遗民的,大概只有我父亲才记得了。”
  “你……是何时知道的?”薛琬一想起,自己与那张琴,与那张琴以前的主人,竟是以这种方式联结在一起,不由得有些神伤起来。
  “发现端倪的是我师父,钟恪前辈,只是当时他只是怀疑,而且碍于我的身份并未深究。临终之前,他还是告诉了我。”
  “可是你呢?”薛琬看向他,白黎从薛琬的眼睛里竟看到了心疼。
  “我?”
  “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可能做出的事情,而且……后来确认之时……是怎样想的?”
  白黎知道了,她是在关心自己,知道这件事之后,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意识上的。
  “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白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就算我自小与他并不亲近,在阙城更是被抛下了。”
  薛琬心尖又抽痛了一下,原来她那时在阙城捡到白黎时,他竟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下,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在那个死亡包围之下的陌生城池之中的。
  想起初见时,那个拿着刀的少年,眼中的警惕、恐惧、甚至是绝望。白黎小时候,到底是经历过多少,被亲人遗弃,又一直隐忍这么多年……
  “可是我心里还是将他当做父亲一样敬仰,尊重。前辈那时已经有意将离宗交付于我,可是那也就意味着我,注定要和他成为敌人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面上越是波澜不惊,薛琬越难想象,当时的白黎,是要在怎么样的折磨之中做下决定的。
  “我那时曾与前辈说,我可以退出离宗。我想自己去查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只是我并不觉得,我是错的,他是对的。”
  “只是钟前辈告诉我,若我始终想不明白,那身在何处,是没有区别的。钟前辈一生都忠于大虞,他还告诉我,若是想好了要投奔我父亲,就赶紧走,不然晚些被他知道了,他也是定杀不饶的。”
  白黎说到此处还笑了笑,“可是那些日子,他从未派人看住我,甚至不过问我每日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