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亲爹

  “什么?!”
  魏长宁当即脸色一变,声音震天。
  魏炀转身就跑,魏长宁抓过手边上的笔筒就给扔了过去,吼道,
  “你才多大,就赶去那种地方!”
  魏炀一边跑着一边躲过,
  “爹爹…冷静啊爹,我就是去逛了逛,什么也没干!”
  “废话,你今年才十二,你还想干什么?!”
  魏长宁头一次没了书生的沉稳和稳重,一边丢着东西一边追着魏炀揍。
  琳琅院内鸡飞狗跳,尽是魏炀的哀嚎声,
  “娘,娘救我啊啊啊啊!”
  琳琅院里一阵鸡飞狗跳,魏长宁拿着手里的鸡毛掸子靠在楠木椅上大喘气,魏炀鼻青脸肿的被海棠和琥珀一人一边的按在地上。
  “你还去不去了?”
  魏长宁举起鸡毛掸子对准魏炀的脸,声音短促,显然还没缓过来。
  魏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一脸的委屈之色,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要再去!”
  魏长宁听着怒目圆瞪,作势又要打人,
  “你还想再去!”
  魏炀连忙捂脸,
  “别打脸啊!”
  魏长宁哼了一声,将鸡毛掸子扔到地上,
  “这几天给我面壁思过,那里也不许去,写够五千字的自省书再说!”
  “五千字!”
  魏炀瞪大眼睛,他娘让他写三千已经要他小命了,他竟然让他些五千?!
  “娘啊……”
  魏炀哀嚎出声,
  “我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魏长宁瞪了他一眼,
  “嚎什么嚎,叫娘也没用,你是捡来的!”
  魏炀抗议无效被拉下去面壁,苏氏故意给父女两人留了点空间,想要两人缓和关系。
  可这不留还好,留了,魏长宁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这一声,心性向来内敛,包括感情。
  发妻是由母亲定下的,继妻苏氏亦是。
  不会有什么感情需要他刻意去维持,从前也就跟大儿子能说几句,那是因为可以教他读书。
  可这个女儿,喜欢读书吗?
  但与他而言,生活里,除了读书也没有别的了。
  于是乎,魏长宁带着卫蓁去了他的书房。
  卫蓁对于魏长宁痴于读书一事早有耳闻,可真的到了他的书房,还真的是吃了一惊。
  从前,卫蓁的姑姑也喜欢读书,在她未出阁前,卫国公府曾有一间专门的书房藏着姑姑收集的孤本文籍,而魏长宁这间书房,比起她姑姑那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蓁略微扫了一眼,不止文籍,藏书很杂。
  案桌上的《墨书》似乎翻看了很多次,而《梦溪笔谈》、《天工开物》、《古微书》亦是摆在桌上。
  不少机巧物件栩栩如生,魏长宁拿起桌上前些日子刚做好的木鸟递到卫蓁面前,心想,女孩子,应该是喜欢这些的。
  卫蓁接了过来,按了按木鸟的头,而后见到小木鸟飞了起来,只是没飞几下,便是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将木鸟捡了起来,道,
  “翅膀处的齿轮稍大了些,若是改小一点,可能会飞的更稳些。”
  魏长宁听罢眼睛一亮,
  “对,这个是半成品,齿轮并未完全打磨好,你还知道机关术?”
  卫蓁颔首,
  “以前在家的时候读过一些读物,做过两次,但都未成功。”
  她姑姑向来喜欢这些,做出来的木鸢可以飞的很高,飞很久。
  只是在她嫁入东宫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因为好些文术大家称这些东西为奇技淫巧。
  做了太子妃,自然不能再碰。
  “墨家的机关术向来深奥,哪里能做一两次就能成功的。”
  提起机关一事,魏长宁可谓是说的滔滔不绝。
  从春秋到汉,又是提起了木牛流马,再到如今的弓弩,他竟是都有涉猎。
  卫蓁随手翻开那本《梦溪笔谈》,上面尽是魏长宁所作批注,不仅给了很多古文字做了注解,甚至有改良的方子。
  看着这满屋已经被翻旧甚至翻烂的书籍,一本一本的批注,各式各样的机关巧物,卫蓁对魏长宁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这绝不只是个书呆子那么简单,更不仅是个落榜秀才,而是一个能够耐得住时间,年复一年的沉浸于学术之中的大家。
  这样的心性,很难得。
  “既然你懂,就把这几本书拿回去好好看一看,不要听信外面那些夫人所言,女孩子还是要多读书。”
  魏长宁一股脑的给卫蓁拿了好几本关于墨家机关术的书,甚至其中有两三本是他重新作出的注解。
  卫蓁将书接了过来,只是无意间扫到了不远处案架上一本落了灰的《金匮略要》,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将它拿了下来,轻轻的扫了扫尘土,
  “这本,可以借我看一看吗?”
  魏长宁看向卫蓁手里的书,
  “这个是讲医术的,你也有兴趣吗?”
  卫蓁点了点头,
  “曾经读过一些,稍有涉猎。”
  魏长宁爽快摆手道,
  “感兴趣你就拿去看。”
  他一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稍稍顿了顿,道,
  “对了,这里还有一本《黄帝内经》,你喜欢的话也一并拿着吧。”
  魏长宁露出欢喜的笑容,卫蓁将书接过,
  “谢谢爹爹。”
  魏长宁抬手摸了摸卫蓁的头,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女儿比小儿子乖多了,甚至比大儿子还要博学,也并不是那么的难相处,魏长宁觉得很开心。
  当然,最开心的是这个女儿也懂墨家机关术,与他有很多共同话题。
  魏长宁看着自己一屋子的藏书,忽然觉得自己大儿子走后,又有了一个后继之人。
  卫蓁看着魏长宁有些发憨的笑微微低了低眸子,她似乎明白了魏长宁这么多年一直未能中举的原因。
  一番交谈,她发现魏长宁此人虽已而立之年,却依旧心如赤子。
  他对文学保持着一种纯正的炽热,不论利弊,只看深浅。
  这样真正沉溺于学术之人,当真能在一群政客之中脱颖而出吗?
  乡试尚可靠才学,若是会试和殿试,势必政论优先。
  这样的人,怕是就算高中,也会如诗仙太白一般,于庙堂之中不得志。
  有些才子,天生不适合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