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算计

  萧潮生赶得急,她也确实是有急事要去做。
  换来夫人并不是真的刻意将萧潮生从屋子里叫出去的。
  萧远章在前院里闭目养神,等着萧潮生进来。
  “父亲。”萧潮生一进萧远章在外院的书房便是一声唤。
  “过来了?坐。”萧远章没有睁开眼睛。
  “父亲这是怎么了?”萧潮生皱眉,果然在他对面坐下来,轻声问。
  她看得出来,萧远章此时很是疲惫。
  “没什么大事。”萧潮生睁开眼睛,倒了一杯茶,推到萧潮生面前:“朝中有人提议,要让赵王称帝。”
  萧潮生闻言倒是一点儿不惊讶,只是说:“正统还是正统,赵王即使称帝了,也做不了多长时间的皇帝的,父亲。”
  赵王性格暴躁,有刚愎自用,不喜忠言逆耳,这样的人,能暂时借着无力获得一时的胜利,却绝对不可能会稳坐皇位。
  事实也正是如此,赵王司马伦,不过只当了短短四个月不到的皇帝。
  “我知道,只是……”只是他马上要入仕了。
  这个时间点选的可是很差。
  赵王要登基为帝,眼下他要出仕的话,必然遭受新皇忌惮不满,但是等着新皇称帝之后出仕,只怕来日也会被清算。至于等着朝局平定下来之后……就晚了。
  “阿父现在出仕才是好事。”萧潮生平静的说:“阿父,您现下就入仕,难不成赵王还真的敢杀了您不成?您可不是那石崇,能由得他处置。
  “就是他真削了您的官职,只怕也是要人心尽失了。朝中之人到时候会再度立谁当皇帝?只怕还是废帝复位吧?那又是个软面团儿,一向不管事儿的,父亲到时候才是真的顺利入仕了。”
  萧远章听得各种无语,“你就没有想过,父亲还是要官声的?”
  “官声?那是什么东西?”萧潮生冷笑,“父亲莫非还真想着,能一直做官下去吧?
  萧远章皱眉。
  萧潮生冷嘲:“如今的朝廷最好不过也就是改朝换代、偏安一隅了。差一点儿,说不得父亲也要成为那种亡国之臣,哪有什么官声不官声的可言?
  “要是不小心被留了下来没能搬去江南,父亲,您猜,就怎么样?”
  居然还想着官声?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尽量保全家族,居然还想着要怎么全身而退?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琅琊王氏之后到时没受多大影响,可是代价呢?
  琅琊王氏差点儿成了全天下士族的笑柄!
  本家和旁支近乎分庭抗礼,难道是什么好事?
  萧远章到底是怎么异想天开的觉得,他能全身而退的?
  萧远章悚然。
  近百年来的朝堂更迭在他脑海中快速更替。士族不许子孙争夺帝位的家规家训,似是也因此而来。
  看看那些争败了的家族都怎么样了。
  赢了的又如何?
  输了的万劫不复,赢了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输了的当时抄家灭族,赢了的也不过是将家族多少年的累积一朝用尽。等到百年之后,还不是化成一抔黄土?
  一招登顶,之后就连祭祀都留不下来。
  这明明是透支!士族怎肯做出这样自掘坟墓的事?
  安安稳稳的在背后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了。”萧远章定了定神,说:“你的意思是,纵然我以后再也做不了官、入不了仕,若能因此保全家族,也是一桩幸事?”
  “不是幸事,而是必须如此。”萧潮生轻笑,知道萧远章还是没有死心:“您凭什么觉得,咱们兰陵萧氏不仅仅能在之后的风暴中全身而退、没有太大损伤的同时,还能占据有利地位?”
  他们兰陵萧氏又没有什么必然的因素,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所以,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牺牲?
  “父亲,您要是一直优柔寡断下去,只怕是要是去大好时机了。”
  萧潮生捧着一杯茶到萧远章面前,说:“能还是不能,就在父亲一念之间了。”
  萧远章慢慢的接过手中的茶杯,饮下杯中的茶水。
  在萧远章看不见的地方,萧潮生嘴角掠过一抹诡异的笑。
  那笑容森然,却转瞬即逝,快的几乎让人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该想得太多,以免错失良机。”萧远章深吸一口气,将内心深处的忐忑和不安悉数压下去。
  他朝着萧潮生颔首:“回去吧,让父亲好好安排一下,过两天就要和你母亲一起去洛阳了。”
  萧潮生偏头,问他:“父亲不等着谢小郎君吗?”
  萧远章摇头,说:“谢小郎君只怕还要送你外祖母回琅琊才是,和父亲不同路,便不一起走了。”
  萧潮生乖巧的点头,微笑着说:“女儿在此,先预祝父亲心想事成、马到成功了。”
  她起身,对萧远章行了一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外头,天色晴朗。
  等到萧潮生回去了之后,谢风雨的礼物也让人送了过来,是和之前样式差不多的一只匣子。
  萧潮生慢慢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是一枚玉石,和他拿来的那些宝石一样,还没有经过雕琢,只是毛坯。
  但璞玉已经莹润非常,只需一眼便能判断的出来,这东西很是珍贵。
  萧潮生拿起玉石毛坯托在手上看了又看,才注意到了底下放着的一张帛书,上面用墨写着两行小字:“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你亦是君子。”
  萧潮生“噗嗤”笑了,忍不住摇头,这人真是。
  心底却只是一片暖暖的。
  她当然是君子,还是世间少有的君子。
  萧潮生高声叫着香橼:“你去吩咐了,说我要一套男子的峨冠博带,就照着我的身形做。”
  “啊?”香橼摸不着头脑。
  只听萧潮生笑着说:“说我‘亦是君子’,那是自然,只怕我若是着男装,比他亦是不差。”
  她又不是没有穿过男装,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样子的。
  正好,谢风雨的话,给了她一个离经叛道的机会。
  “是。”香橼眼睛亮起来,应了之后却期期艾艾的。
  “怎么了?”萧潮生心情好,笑着问她:“可是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