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昼长柳絮轻

  【人生如同那漂飞的柳絮,鲜少有心安的地方,她却只道,君心安处吾即安。】
  “哼!”陌念冷哼一声,斜眼看小人儿,道:“你用不着在这里求情,左右她也是因你才挨打的。”
  “小姐,你莫要在这里受这种冤枉气,这里容不下你我,天下之大,总有你我二人的容身之处。”偏袭人又不要命地道。
  小人儿忙给袭人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袭人却不理会,跑去拉小人儿就要走。
  “站住!这里还由不得你这样胡闹。”饶是陌念被袭人的态度惹恼了,竟大声喝了起来。
  “咳咳——”床上一阵低咳声响起,小人儿最先反应过来,挣开袭人的手便跑向床边。
  “哥哥,你终于醒了……”小人儿几乎哭着道,“傻姑娘啊——”沈阔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似有无尽的缠绵之意。
  陌念也走了过来,惊喜地捂着嘴道:“子君,你终于醒了。”沈阔点头,转而十分柔情地看着小人儿,道:“我睡得好好的,有个小姑娘一直在我耳边说话,说得可真好听。”小人儿听见沈阔的调笑,不免红了脸,一旁的陌念自知无趣,遂要退下去时被沈阔叫住。
  “陌念。”沈阔的声音多了几分冷冽,“我早与你说过,莫要对小七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一次两次挑战我的底线,是真当我脾气好么!”
  陌念被唬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沈阔又道:“你且先回陌家住段时间,等想清楚了,能真心接纳小七了,再回沈家吧。”陌念咬着唇,样子委屈极了。
  “还不走,是要我当着下人的面把你撵出去么?”沈阔见陌念一动不动,又道。
  “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这般待我,恐怕传出去也不好吧。”陌念找回了一丝底气,道。
  沈阔的眼里满是厌恶,道:“你若还记着这个身份,也不会作出那般心狠的事了。”
  话既如此,陌念在无言以对,哭着便跑出了房间。
  袭人见陌念跑出去,朝沈阔行了个礼便也关上门出去了。
  “小七,莫要害怕。”沈阔见到小人儿眼中的惧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道,“嘶——”小人儿吃痛,沈阔这才发现她半边脸高高肿了起来,不禁又心疼地道:“小七,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小人儿却是笑着道:“哥哥,无事的,我不疼的。”小人儿明显在说着谎话,因她说话时又吸了几口凉气。
  沈阔无不心疼地道:“我会为你讨回公道,日后再无人敢欺你半分。”
  小人儿轻轻环住沈阔,用很低的声音说:“小七真的没事,只要哥哥好好的,小七便也欢喜了。”
  沈阔将小人儿揽入怀中,不再言语。
  许是得到了慰籍,小人儿不多会便在沈阔怀里沉沉睡去,沈阔又吩咐人拿来鸡蛋,仔细替她匀脸。
  待小人儿睡醒,揉揉眼睛,发现沈阔还是以同样的姿势抱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哥哥可是累了?”沈阔低声笑出,笑声明朗动听,“怎会,不过是给小七当一会靠枕,还不至于到累的地步。”小人儿听沈阔这般说,越发害羞了。
  一阵风吹进房中,阳光在屏风上投下的阴影动了几下,小人儿忽然想起,便急急向沈阔问道:“哥哥,长安呢?”
  听见小人儿的发问,沈阔这才想起来,饶是她在跟前,他便也放下了所有的烦忧,竟没有想到这件事。
  沈阔却不知怎么回小人儿,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仍没有段长安的消息,想必已是凶多吉少。
  嗫喏了半天,才道:“哥哥一会就加派人手。”小人儿听此,心底也明白了几分,眼看眼泪又要从眼中溢出,沈阔忙哄道:“小七莫要伤心,长安若是回来了,见到小七这番模样,肯定会很难过。”
  小人儿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止住眼泪。
  “哥哥,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小人儿又想起来问道,沈阔道:“遭了小人的暗算,不过好在捡回了一条命,小七不必忧心。”
  小人儿却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想是他一定受了很大的伤痛,那身上血淋淋的伤痕是不会骗人的,可他,为了照顾她的感受,竟那般云淡风轻地言说。
  沈阔见小人儿哭了起来,又是哄了一番,小人儿这才停息,看着小人儿肿得如核桃一般的眼睛,沈阔竟伸手去轻轻探了一下她的眼睛,小人儿慌忙闭上眼,一刹那间,沈阔分明瞧见,有一束光落到了小人儿的眼中。
  “小七,若岁月如此番静好该多好。”沈阔道,许是风吹得有些厉害,小人儿竟没听见,睁开眼问:“哥哥方才说了什么?”
  沈阔别开脸,避开小人儿的目光,道:“方才在说今日的风大了些。”
  小人儿听此,也不再多问。
  此时太阳快要西沉,小人儿起身,道:“我去看看给哥哥熬的汤好了没。”
  沈阔这才看见她穿了十分素雅的衣裙,便道:“怎生不穿得明艳者,这件太素了。”
  小人儿对上沈阔打量的目光,道:“前几日我便在佛前立了誓,一生食素,一生平朴。”沈阔皱起了眉,似不开心,道:“小小年纪的就知道胡说,佛祖断然不会当真的。”
  小人儿道:“不会的,佛祖垂怜众生,不会不当真的。”沈阔见她如此计较,也不再说什么。
  小人儿用脸巾随便擦了脸,又将头发绾好,这才准备出门去。
  “小七。”沈阔却唤住了小人儿,小人儿转身,不解地看着沈阔,“过来。”沈阔朝她招手,道:“头发没绾好,我替你重新绾。”小人儿依言,乖巧地坐好,让沈阔替她绾发。
  沈阔的动作轻柔极了,不多会便替小人儿重新绾好了发,小人儿起身走到镜边,不禁笑道:“哥哥的手艺越发好了,也不知是替多少女子绾过发,才有这般娴熟的技巧。”
  沈阔一脸宠溺地看着小人儿,道:“只替那个叫沈子卿的小姑娘绾过发。”
  声音不轻不重地落进小人儿心中,像是被柳絮挠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