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无计可消除

  【流云风轻,闲来无事,她倚着窗,不见花开,亦不见君来,只听得檐下燕子低喃。】
  “袭人。”小人儿指着一株挂满大红灯笼的树停下来道:“你看,几时这天上的星子也这般红了。”袭人扶额,软言道:“小七看错了,那并非星子,是灯笼。”小人儿却不信,执意说是星子,袭人好不容易将小人儿扶回房间,小人儿又撒了一回酒疯。
  待平静下来,已是五更天,袭人又去给小人儿煮了醒酒汤,哄她喝下这才挨着她睡下。
  小人儿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有光影从镂空雕花的窗户照进房间,小人儿睁开眼,便瞧见了满地柔光温暖,但由于宿醉,脑袋仍疼得紧。
  忽然有什么闪过小人儿的脑中。
  “长安,我今天抢了两个包子,一个烙饼,被追了许久………哈哈。”
  “小七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就能做哥哥的新娘了……”
  “哥哥,这场雨让我觉得什么都很重要,什么又都不重要,总之,我也说不清,但就是很欢喜。”
  “哥哥,你都说了我是妹妹,况且,我还小,所以我们这样,算不得什么。”
  …………
  一帧一帧画面悉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小人儿抱着头,觉头内十分疼痛。
  “呀——”小人儿忽然大声叫了出来,袭人亦被她这一声吵醒,看见小人儿这番样子,也慌了,急忙询问:“小七怎么了?”小人儿却不说话,握着拳一个劲捶自己的头。
  袭人被小人儿的动作惊到,待反应过来,才去钳住她的手,不叫她有任何伤害自己的动作。
  良久,小人儿才抬起头来与袭人对视,却是满脸泪水,哽咽着道:“袭人,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袭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满脸亦是泪水,抱住了小人儿,道:“真好,上天一定是偏爱小七的。”
  两人又絮絮说了一些话,袭人这才擦干眼泪,简单梳洗一下便去给小人儿准备饭菜,小人儿见袭人出了门,又缩回被子里,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想太多。
  袭人很快就端回了温热的粥和几碟小菜,小人儿原本没有胃口,但经不住袭人一再啰嗦,便吃了小半碗。
  袭人见小人儿吃好,这才端起小人儿吃剩下的,在小人儿惊奇注视下几下吃完。
  “袭人,你如今怎生还学会饥不择食了?”小人儿打趣道。
  “昨日我们出门时,看见外头好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又怎能浪费粮食呢?”袭人却是一本正经道。
  小人儿宛然,丝毫不记得昨日见过这样的情景,袭人见小人儿发呆,便用筷子敲了她一下,笑着道:“昨日也不知是谁魂不守舍的,啧啧,就连失忆了也能对少爷产生相思眷恋之情……”袭人还未说完,小人儿便匆忙起身,狼狈走出房间去。
  静雅小苑。
  阳光亦洒满了小苑,没有被阳光普照的地方,亦是一片和谐安宁。
  “你别不说话呀,我都跟我说啦这么久的话,你也不回我一句半句的。”此时,顾北庭正在茵陈的床边坐着,问了她好些问题,茵陈皆对以沉默。
  “我的姑奶奶哟,你倒是陪我说说话呀。”顾北庭一个向来话不多的人,第一次这么缠人,其实他也就是猜测茵陈与自己大哥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但尚未得到茵陈的证实。
  “顾郎中,药好了。”门外忽然想起一个小丫头的声音,顾北庭正了正色,才道:“端进来吧。”那小丫头遂将药端进来,顾北庭将药端起,便让那小丫头下去了。
  “听说你叫茵陈,那我也这样叫你吧。”顾北庭吹冷一勺药递到茵陈嘴边道。
  闻言,茵陈原本平静的眸子才有了一丝波动,点了点头,将勺子含住。
  一碗药下肚,顾北庭又从怀里拿出手帕,茵陈接过,才开口道:“谢谢。”
  “我还有些事要忙,你安心养着,有什么事便让门口的下人知会我一声。”顾北庭起身,恢复了以往略带冷漠的神情。
  “嗯。”茵陈点点头,遂重新躺会床上。
  “对了,茵陈,若是厌烦了躺着,便让下人扶你去苑里走走。”顾北庭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叮嘱茵陈道。
  茵陈却仿若没听见似的,也不回顾北庭,顾北庭叹了口气,便出了房间。
  沈阔这一日在书房忙得不可开交,前几日海棠社送来一些文件,沈阔这日才想起来看,竟不知近来发生的许多大事,一时又是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子君。”门从外面推开,陌念走了进来,沈阔放下手中的文件,见陌念今日穿了一袭红色旗袍,十分娇艳,令人挪不开眼,小腹处较前几日又凸了些。
  “念儿。”沈阔走过去扶着陌念,陌念笑着道:“子君都在忙些什么呢?我听人说小苑收留了一个逃犯,子君可莫要糊涂了。”
  沈阔听陌念这般说,便道:“念儿无须担心,过几日便将人送出去了。”陌念点点头,沈阔扶她坐好,又亲自给她泡了一杯桂花茶。
  陌念喝完一杯茶,忽觉有些困倦,沈阔将她送回了房间。
  而另一边,袭人吃完饭后便跟着陈老先生去店铺里做生意了,此时只留小人儿一个人在房内,小人儿正倚在窗边,看流云来往,却不见花开,亦不见君来,只听得檐下燕子低喃。
  “哥哥。”小人儿低声道:“为何你不来接我?可是如今有了要保护和照顾的人,所以我就不重要了?”小人儿明知不会有人听见,却还是一遍遍问。
  不知觉间,已是满脸泪水,有风吹过,小人儿抬手擦干脸上的泪,便轻轻唱起歌来。
  又过了一会,小人儿觉着心间的疼痛愈胜,便去寻了几壶好酒,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便喝了起来。
  她隐约记得自己说过的,酒可解忧,亦不醉人。
  可如今看来,若是想要解忧,必定是要喝醉的,醉了,才能不记前尘,不忆往事。
  一壶喝完,又开了一壶,此时小人儿已然醉了,两眼朦胧,竟看见一人着了一袭青衫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