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山河絮长烟
次日，小人儿醒来时已是正午，阳光暖和，小人儿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只是，小人儿的这份快乐还没持续多长时间，便听见一个不好的消息。
敌人已经攻克了东北，眼看就要攻入南京了。
只是，这一次，小人儿再没了以前的害怕，该来的总会来，她如今已然明白这个道理。
很多时候，命运早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人们所要做的，不过是遵从命运的安排，并努力在这个薄情的世界抽取一丝温暖。
这已胜过一切。
她原本就不贪恋人世间，也从未将生命看成不能舍弃的东西。
“小七。”小人儿正在想着，忽然一道温润的嗓音传来，小人儿回过头便看见沈阔提着一个食盒朝她走来。
“哥哥。”小人儿几步便跑到沈阔很少，“这是什么？桂花糕么？”小人儿笑着问。
“嗯，还有你最爱的虾米粥。”沈阔刚说完，小人儿便从他手中抢走了食盒。
“哥哥真好，就知道你念着我呢。”小人儿提着食盒便跑到一旁的石凳上坐着。
沈阔看着小人儿宠溺地笑了笑，也拔腿走到石凳旁。
沈阔却不坐下，只居高临下望着小人儿。
“哥哥何故这般望我？”小人儿往嘴里送了一大口虾米粥，含糊不清地问。
因为这样才能将你整个人看进心里。
沈阔并未将这句话说出，“昨晚睡多了，今日并不想坐着。”
小人儿轻轻嗤了一声，“不想坐跟睡多了有什么干系？”
沈阔伸手揉了揉小人儿的头，“你还小，我与你说了你也是不懂的。”
小人儿越发笑得厉害了，“傻哥哥，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小人儿把声音拖得长长的，“其实呀，我什么都知道呢。”
沈阔好笑地看了小人儿一眼，“是是是，我从前只当你是个小姑娘，不曾想至今日你已长成了大姑娘。”
小人儿听到沈阔说“大姑娘”三个字时心狠狠疼了一下。
是啊，她早已亭亭。
只等他来采摘。
可惜，在这纷乱的世界，她早就找不出当初那种感觉了。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小人儿想，是夏日泛舟游湖的清凉，是冬日围炉取暖的安心，更是因为知晓这世间有一个他，便愿意长久地活着。
沈阔明显看出小丫头有心事，否则怎么连平日最爱的桂花糕也不吃了呢？
“小七。”沈阔伸手替小人儿擦去嘴角的粥粒。
“你知道孟光与梁鸿为什么被后人称颂么？”沈阔问。
“嗯。”小人儿点点头，“因为他们终其一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沈阔也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想告诉小人儿的，真正的爱不在于日日厮守在一起，而是在于，将对方放到一个神圣不可亵渎的角落、一个只容许自己保护的角落妥善安放，任流年斑驳破碎也不肯轻易让它落了尘的角落。
小人儿忽然也懂得了沈阔话中的意思。
“哥哥，我好似明白了。”小人儿拿起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中。
“不管哥哥以后要去做什么，我定是站在哥哥身后的。”小人儿说罢将头慢慢靠近沈阔。
“嗯。”沈阔笑了。
待小人儿吃好后，段长安也在下人的带领下找到了小人儿。
“小七。”段长安哑着声音唤。
“长安。”小人儿的声音多了几分欣喜，她明显能感觉到，段长安今日已不像昨日那般拘谨和小心翼翼。
这样就很好了，小人儿想，他们中间本就不该有间隙。
“先生。”段长安也同小人儿身边的沈阔打了个招呼。
沈阔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照面。
“先生，听说你不日便要带着小七回小苑去了？”段长安此次来却是找沈阔的。
“嗯——”沈阔还来不及说完，小人儿便抢先道：“也要带你一同回去。”
沈阔只是宠溺地看着小人儿，等小人儿说完，他自己才接着刚才的话道：“从哪里来，便要回哪里去。”
段长安听得不甚明白，因而又问：“那这边该如何？”
“该是如何便如何。”沈阔淡然道：“他只给了我生命，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人生在世，决不能只局限于钱财地位，我这一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呢。”
沈阔说到后面时，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小人儿。
小人儿能感受到自己头顶那道灼热的眼光，一张脸很快红透。
“嗯，我已想好，以后便跟着先生了。”段长安忽然撩开长袍，单腿跪在沈阔身前，“先生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小人儿突然幽幽地来了句：“不往西还可以往南往北呀。”
小人儿刚说完沈阔便低声笑了。
段长安的嘴角动了动，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笑的。
偏偏小人儿是个看笑话的，“长安，想笑就笑嘛。”
沈阔忍着笑望了小人儿一眼，这才将段长安从地上扶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为我做什么，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不让你在世上孤军奋战。”沈阔的声音沉沉的，段长安听来竟有了几分感动。
“当然。”沈阔转过头去看小人儿，“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
“嗯。”小人儿用力忍住鼻间的酸楚“我也不会让哥哥一个人。”
沈阔说完便不再看段长安，将小人儿牵过便走开了。
不让你在这世上孤军奋战。
后来段长安总是想，定是因为当初沈阔说这句话时眼中的坚定感动了他，才叫他在往后的日子里只为他一人做事。
而另一边，陆家。
陆川这几日睡得不好，今日更是比前几日颓废了许多。
阿月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明明昨日才见他有了点精神的。
而此时，陆川正将昨日阿月给他的信放入火盆中。
火苗窜起，信很快化成一堆灰，风一吹，便不知散到哪儿去了。
陆川想，那小姑娘没心没肺的，又怎么会关心他呢。
其实也并非没心没肺，只是她这一生所有的柔情，都只愿给一个人。
听闻战争又打起来了，陆川想，养了这么多年的兵，终于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