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第六百六十六章 夜难眠

  安云月和邵羽辰虽是同床共枕,却是各有所想。
  这一夜,很多人早早入睡,也有些人迟迟没有睡着,相比下,最是辗转反侧的一个人,当属沈书凝。
  屋子里没有点蜡,漆黑一片,一点光都不见,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四周围甚至是听不到任何的动静,这种死寂无声的黑暗,莫名的让人产生一种恐惧。床上虽然铺了被褥,但是太薄,床睡起来又冷又硬,沈书凝翻来覆去怎么躺着都觉得不舒服,更加是睡不着。
  “来人,来人。”沈书凝喊了两声,屋外分明有四个侍卫监守着她,却是没有一个人出声回应。
  这一夜,对于沈书凝来说,过得是尤为的漫长。
  应该是从傅玄英登基做了皇帝,沈书凝被软禁在安宁宫起,她就再也没有在夜里好好的睡过觉。
  这一切,都是拜傅玄英所赐,这一切,都是拜傅青廷所赐。
  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拜先帝所赐。
  沈书凝好久好久,没有想起当年的事了,她都以为,她早已经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一年,沈书凝十五岁,花一般的年纪,人也是生得风华绝代。
  沈书凝从小就是千金小姐,父母宠爱,甚至是溺爱,致使她后来养成傲慢、不可一世的性子,从小到大,沈书凝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管是物或是人,沈书凝想要的就非要得到不可。
  对于衣食住行,沈书凝用的都已是极好,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沈书凝在自己对于感情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喜欢上了给自己授课的覃先生,覃先生五官俊秀,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儒雅得体。既然是自己喜欢的,沈书凝就会想要为自己所有,即便,覃先生已经有妻有子,而且夫妻恩爱。
  “覃先生,你将夫人休了,娶我。”
  沈书凝说出那话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一般。沈书凝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覃先生脸上的表情,先是诧异,然后冲着十五岁的沈书凝微微笑起,覃先生显然是将沈书凝看成是小孩,将她的话当做是孩子话,并未当真。
  “小姐是大人的掌上明珠,小姐与草民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大人如何也不可能将小姐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小姐看得起草民,是草民三生有幸。待到他日,小姐定能有个好的归宿。”
  覃先生说那话时语气轻松,脸上还带着笑容。
  覃先生话不生硬,但也相当于拒绝,沈书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遭人拒绝。
  那之后,覃先生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如以往一般教沈书凝念书。
  不久后的某天晚上,府里的丫鬟在院子里一边做事一边闲聊,沈书凝路过,听到丫鬟在说覃先生的事,说覃先生的夫人又怀孕了,说覃先生与夫人郎才女貌,真是让人羡慕……沈书凝听了个大概。
  覃先生是她看中的,她不能让别的女人抢了去。沈书凝心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先来后到,也没意识到覃先生与他夫人是名门正娶,若要说抢,那也是她抢。沈书凝才不管那些,她只知道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决不能让其他人染指,而这一次,沈书凝内心的那种强烈感比起上一次更甚。
  沈书凝回到房中,叫来丫鬟。
  “去,让覃先生的夫人和孩子,从世上消失掉。”
  沈书凝知道,让一个人从世上消失,就是让一个人死掉,只是,那时候她对于死还没有深刻地感触,因为,死的不是她。
  那可以算是,沈书凝第一次杀人,虽然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那是三天后,覃先生的夫人下午带着孩子出去玩耍,就没有回来了。次日早晨,有村民从河里打捞上两个人,一大人,一小孩,正是覃先生的夫人和儿子,一尸三命。
  “人死不能复生,覃先生节哀。”
  沈书凝嘴里说着节哀,但心里丝毫感觉不到覃先生的悲痛。
  再后来,覃先生有寻过一次短见,没死,被父母给救了。覃先生看着自己的父母,若是自己死了,二老该如何是好。父亲劝覃先生,妻可以再娶,儿可以再生。父亲还说,沈小姐似乎对覃先生有意,覃先生何不攀上沈小姐这条高枝,以后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寒窗苦读十年,不就是为了功名,现在就有条捷径在眼前。
  也不知覃先生是被自己的父亲说动了,还是自己开悟了,又或者是现实如此只能认命了。
  “不论如何,沈大人都不会同意小姐下嫁给草民的。”
  “要不我们私奔。”
  覃先生摇摇头,“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先生你说。”
  “若是小姐怀上了我的孩子,生米煮成了熟饭……”覃先生说道。
  沈书凝想了想,点点头,“就按覃先生说的。”
  那时的沈书凝,就算是鬼迷心窍,也是一心一意想要嫁给覃先生。
  夜黑风高的晚上,沈书凝偷偷从床上起来,偷偷溜出府,偷偷去了覃先生的家,进了覃先生的卧房。
  就那一个晚上,沈书凝将自己给了覃先生。
  从那以后,沈书凝频繁的与覃先生幽会。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几个月后,沈书凝真怀了身孕。
  还未出嫁的姑娘怀了身孕,这对于有脸面的人家,可是不得了的事,更何况是沈大人家。
  此事在沈府里到底闹得有多大,外人不知,只有沈书凝知道,而另外一些知情的下人,后来都被沈书凝的父亲处置了。
  沈书凝的父亲逼她喝堕胎药,沈书凝不肯,她收拾了一个包袱,找了个机会,偷跑出去,她要跟覃先生私奔。
  在约定的桥底下,沈书凝见到了覃先生,她走上去,抱住覃先生,她没想到的是,覃先生将她推开了。
  凉凉的月色下,覃先生面容冰冷,那还是沈书凝第一次见到覃先生此般的冷漠。
  “覃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覃先生冲着沈书凝冷冷的笑着,那个笑容里面充满了痛恨和憎恶。
  “沈书凝,我虽然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我也要你此生痛不欲生,为我妻儿报仇雪恨。”覃先生后退了一步,想要离沈书凝远远地,想到之前他与沈书凝有过的肌肤之亲,就连自己也痛恨得很。他唯一能够想到为妻儿报仇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一个了,他要她身败名裂。
  “你……”沈书凝人生当中,第一次不知所措。
  覃先生一边冲着沈书凝笑,那笑容依旧是好看,却又让人感觉到狰狞,覃先生一边往后退,直到一只脚踩空,整个人向后倾斜,“扑通”一声,人掉进了河水里。
  而几个月前,覃先生的妻儿的尸身,便是从此座桥下的河水里打捞上来的。
  沈书凝冲到河岸边,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导致河里的水又深又急,而河水里,已经完全不见了覃先生的身影。
  沈书凝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救人,可她又不会游泳。她想喊人,可她是偷跑出来,身边一个仆从都没有。
  沈书凝蹲在河边,夜晚的风打在身上很是寒凉,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助,害怕,眼泪也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沈书凝的父亲带着人寻到了桥底下。
  “爹,爹,覃先生掉河里了,快,快,快去救他。”
  “将小姐带回去。”沈书凝的父亲强行将她带回了府。
  覃先生死了。
  那是第二天,覃先生的尸体浮到了河面上,被人捞了上来。
  沈书凝的父亲让人强行给沈书凝灌了药,沈书凝倒在床上肚子疼得死去活来,最后,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沈书凝腹中的孩子是断然要不得的,孩子要是真生了下来,沈府丢不起那个脸,沈书凝这辈子也同样是毁了。更何况,覃先生就是为了报仇。这般说起来,覃先生如此对待沈书凝,对待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亲生骨头,也算得上是心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