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以德服人
“先生，多有得罪。”
第一寨的壮汉上前一步，对着陆寒昭施了一礼。
她真是奇了怪了，陆寒昭到底是什么时候迅速和寨里人打成一片的？就连平时一些很不好相与的人，现在见了陆寒昭，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十一冷哼。
这一次，对于徇私舞弊的情况，她绝不容忍。
只见陆寒昭微微颔首，像是并不畏惧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真的有那么好的酒量？还是又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公孙星看了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挽起袖子，露出了精壮的胸膛，仰起头，热辣辣的汗流下来，他对着太阳开嗓，吆喝了几声。
抡圆膀子，他敲响了寨里最大的牛皮鼓。
这面鼓，只有在山上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才会响起。当然，有新人加入这个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仿佛万千荣光都集聚在这一刻，十一不知道陆寒昭是怎样的心情，正是因为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和这些繁琐的程序，她更能感受到寨民们对陆寒昭的信任和看重。
她只希望，这个男人能够真真正正的对得起所有人的期待。
不指望寨里的孩子们多么学富五车，或是将来走到多高的位置去，她想所有人都安好。
陆寒昭和壮汉分坐长凳的两边，又是几声鼓响。
陆寒昭站定，脱下外袍，顺手搭在一个寨民的手臂上，他也挽起了袖子，还系上了衣角。
十一猜测，他应该是怕弄脏了衣衫。
壮汉抖擞起来，率先开始饮酒。
另一边，陆寒昭不疾不徐，喝酒的样子斯文许多，举手投足之间气定神闲，反观壮汉，这场“对决”似乎在他身上才能看到胶着。
虽然陆寒昭喝得更慢，但是壮汉因为太过着急，酒总是会溢出来，出了这样毛手毛脚的差错，就要重新把酒给满上，陆寒昭一碗接着一碗，面不改色，看上去状态更稳。
旁边围观着的寨民，有人开始自发为陆寒昭呐喊起来。
“羲和先生，啊呀呀，好酒量！”
“是啊，脑子灵光，人品端正，还这么能喝！简直就是浑身优点撒！”
带着赞赏意味的议论声纷纷落入十一的耳中，她撇了撇嘴。
脑子灵不灵光她可不知道，这收买人心，陆寒昭排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过了好一会儿，在一片人声鼎沸之中，只见陆寒昭明明先饮完了酒，却一直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中间停下来喘息的壮汉，直到壮汉也喝完，才和那壮汉一齐站起了身。
这还是第一次，从长椅上没有任何人摔到地上来。
那这要怎么算？
平局？
皱着眉头，十一不解其意。
“平！”
另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的公孙星极其兴奋。
不知道是不是十一领会错了陆寒昭的意思，她总觉得，陆寒昭此举别有深意。
周围闹闹哄哄的，有为陆寒昭喝彩的，也有为那壮汉表现不尽人意而唉声叹气的。
偏偏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的。
怎么就没人提出质疑？为什么陆寒昭没有按照规矩来？
这一切看上去很不合理。
十一摸了摸下巴，打算耐心看下去。
她眯了眯眼睛，像一只小狐狸，目光投入场中，却正好撞上了陆寒昭的视线。
他的嘴角还有尚未擦干的酒，抬袖，有几分清冷的擦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陆寒昭人长得好看，做起这些事来的时候，水到渠成，也没什么下流的感觉，十一看得心头有几分毛毛的，又不好立刻转开眼睛，硬着头皮和她对视。
像是幻觉，十一看到陆寒昭轻轻对她挤了挤眼。
揉了揉眼，果然不是幻觉，那男人就是在冲她笑呢。
长眉微挑，嘴角浅浅的勾起，天光之下，眸光潋滟，占尽这尤兰山的好风景。
然而十一这种打打杀杀的姑娘，当然体会不到这一幕里多少旖旎，她抡起拳头，亮出一口银牙，冲陆寒昭阴森森的发出警告。
不要欺负我的寨民。
她隔着人群，对陆寒昭做了几个口型。
也不知道陆寒昭能不能看懂，总之她先把这话放这儿了。
后来证明，陆寒昭也的确没有欺负她的寨民。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十八寨派出的所有代表和他都是平局。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几乎同时喝完面前的酒。
陆寒昭像是精准计算过时间那样，看似慢吞吞，其实最为稳妥。
这真是奇了怪了！
寨民们这会儿才察觉到不对劲，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
那这要怎么算？
没有人取胜，也没有人输。
“敢问一句。”
说话的是红川。
“先生为何处处相让？”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不曾相让。”
陆寒昭拱手道。
红川沉默了，只是盯着陆寒昭看。
其实有很多次能够看得出来，陆寒昭可以有很多机会先站起来，但是他没有。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放在对手的身上，最后那几碗酒，他像是故意放慢速度，给对方追上来的时间，然后和对方同时站起来。
“都说酒品见人品，先生的酒品，红川敬佩。”
红川深深鞠了一躬。
没有人能喝得过这么多的寨民，从十一的记忆里，她就没记得有谁能够站着从这里出去。
不是醉的发疯，就是早就瘫软在地上。
这次，陆寒昭不仅站得稳稳的，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异样。
“先生每次都故意放慢速度，不过是为了成全十八寨颜面。我们寨子的确将此看得很重，不过，这是入寨的必经之道，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我们既然开了这个先例，就输得起。”
“是十八寨输了。”
“承蒙先生不弃，十八寨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看到这里，十一才顿悟发生了什么。
直到所有人都看向她，等着她发话，她才明白陆寒昭的良苦用心，以及他隐忍的相让。
她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同意了。”
他是个君子，这一次，她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