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有下辈子吗?
酒肆不大，但是人很多，想来都是过来凑热闹的，里面的装潢也是简陋的很，破破烂烂的，看不出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要说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这个酒馆的老板娘。
一抹纤腰，不施粉黛，却簪了满头的花，凤眼微挑，自有一股子妖冶风情。
“这个小南楼的老板娘，可有名哩！”
鹅黄衫子的姑娘拉近其他姑娘，十一也不由得好奇的凑了上去，跟着分享这天子脚下的八卦。
“传说她是当朝王爷的心上人，两个人中间的故事虽然影影绰绰的，不见个真相，但是王爷冒雨在小南楼下等了她一天一夜这件事，可是实打实的！”
“也难怪！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又怎么抓得住那个冷面王爷。”
另一个穿着嫩绿衫子的姑娘啧啧道。
这姑娘又说：“不然你以为呢，这寒酸的小酒馆怎么能在花灯节独占鳌头，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混在里面来捧场的名门贵族都不知道有多少，这群人为了甚？还不是给王爷面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脑子里这些古怪的点子，着实让人心痒痒，怪有意思的……”
“快别说了，跟着我进去，一会儿该来不及了。”
就在十一还在细细品味这些八卦的时候，不知谁说了一声。
场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见老板娘抬起手臂，敲起身边的小花鼓。
她身上的布料很少，胸前风光也是半遮半掩，偏偏这样，一点也不觉得媚俗，或许，有一种女人，天生就自带那种惹眼的气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见了她都会沦为裙下之臣。
眼神随着她的手臂看去，老板娘的十指染了浅红的蔻丹，衬着那凤眼慵懒，直叫人半分视线都无法移开。
十一定了定神，和那群姑娘推推搡搡朝里面走去的空当，顿觉这一趟出来真是稀罕。
她偷偷摸摸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与此同时，摊开了手掌。
全都是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手指粗糙，宛如一个饱经风霜的男人的手。
她好像从来没有染过这些，她身边的人，也没有人会这样精心打扮自己，衣角鬓边，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让人想入非非。
脑海里又想起白天在街头看到的帝都姑娘。
还有眼前的这些言笑晏晏的姑娘们，好像花骨朵儿似的，在这样的繁华中怒放。
她们和她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这些坐在闺阁之中的姑娘们，每天学习诗书礼仪，学习琴棋书画，有好看得衣服穿，就连转个圈，扑鼻而来的都是花的香气。
逢年过节，她们可以嬉笑怒骂结伴出游，烦恼的可能只是自己将来要嫁的到底是不是良人。
她呢？
陪伴她的只有日复一日的红缨枪，是每天清晨独自起来到练武场，练到汗湿透衣衫。以及每天晚上爹娘死在眼前的噩梦，还有走在十八寨里面的时候，人们若有似无的充满希冀的目光。
奶奶说，没有人天生就是要扛起一大片责任的，当你不得不用自己肩膀支撑起些什么的时候，你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大。
十一觉得自己很强，她也一向不甘示弱，她没觉得自己的人生比起这些姑娘有什么好坏之分。
每个人的命运不同，要背负的自然也各有辛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其他人也会有着自己的烦恼。
可是，她忽然很想体验一下……另一种人生是怎样的。
没有杀父之仇，没有国仇家恨，不用整天悬着心担忧着那么多人的未来，晚上可以安安稳稳的闭眼入睡。
只需要承欢父母膝下，做简单的闺阁少女。
或许会有烦恼，但那更多的烦恼会有人来替她承担，琴棋书画这种看似平凡的修习，在她眼里，也稀奇又有趣。
还有。
还有面对倾慕的人，也会在想，将心意倾诉于口，对于那个人来说会不会是一种拖累。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喂，别发呆啦，换衣服了！”
十一被碰了碰肩膀，她打断思绪，回过来，发现来到了一个很宽敞的房间里，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套淡粉色的裙衫。
那裙衫摸起来软软的，和她身上这身掺杂了铁绒线的便装一点都不一样。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穿这种裙子呢。
十一抿唇，没有立刻动作。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么一刻里，她很真切的拥有着一个祈愿。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她也想体验另外一种人生。
下辈子，她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很爱自己的父母，要是能读书识字就更好了，再贪心一点，她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可以喜欢她。
不需要背负那么多，就只是做个单纯快乐的姑娘。
换那身衣服的时候，十一吃了不少的苦头，她的发髻也被拆了重新打扮，还有脸上，她从来都没涂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十一知道那是脂粉，尤兰山上很少有人会涂这些玩意。
再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本没抱多大期望的十一，也不由得瞪大了眼。
“你长得真好看！”
鹅黄衫子的姑娘毫不吝啬的赞叹着，脱下那身男装，这个外来的姑娘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还有额头上的疤，用脂粉稍微遮住，这面容上的五官，终于像是被拂去尘埃的美玉，初初绽放了光。
“哇，你到底是哪里的姑娘？江南吗？听说那里的人长得都好看，我还没去过哩……”
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面具，她们七嘴八舌的笑着聊着，仿佛面对一个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不知怎么，十一的眼眶有些热。
她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这样就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因为，要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以后就不会有什么奢求。
这是一场美梦吗？是的话，现在，她有些不愿醒来了。
怕被人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十一赶紧用面具遮住脸。
“我们出去罢！要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