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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喆和谭昕蕊离婚的时候秧苗还小,他们婚姻中的细节,她是不可能清楚的,但她始终记得爸爸是一个很伟岸的刑警形象,就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
  可英雄却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
  白琮看着秧苗问:“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倒是也没有,”秧苗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淡定的,“好父亲从来也不意味着好丈夫,更何况他其实也不能算作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
  “那你后悔了吗?”白琮继续问。
  “当然不后悔,”秧苗朝他笑了笑,“秧吏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丈夫,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可他在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如果我妈知道了,她也不会赞同的。”
  谭昕蕊骨子里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她自己内心的道德标杆相当高,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才会被冯喆所吸引,可是当生活渐渐磨平了她的棱角,很多事的选择上就不再执着于理想状态了,所以她会被秧吏感动,会在秧苗的择偶标准上拔高几个层次,这些都是被这世界改造的结果,和她最初心理上的选择方向是相悖的。
  冯喆几乎是很痛快的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从他的行为上来看,似乎并不留恋这段婚姻,落在谭昕蕊眼里,也就彻底死了心。
  她带着孩子开始接一些比较简单的,能在家里完成的工作,一天在网上审核大概五十万字的稿子,把一些需要修改的片段标注出来,到了晚上再发还给编辑,薪资是日结的,项目并不算稳定,收入也不高,她自己一个大人,吃喝方面都能对付,住宿条件各个方面也还能忍耐,但是孩子就不行了。
  秧苗这才知道,原来她小时候也是个“夜哭郎”,白天谭昕蕊又要工作又要带她,已经非常辛苦了,可晚上她就是不肯睡,每次都要哭到深夜,谭昕蕊一把她放下来就开始哭,非得抱着哄着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才可以。
  可怜天下父母心,没过多久谭昕蕊就瘦脱了相。
  她被生活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编辑那边也没有稿子再发过来让她审核,于是她只能把女儿托付给邻居帮忙照看一个上午,她自己则抓紧时间去面试。
  那时候秧吏的生意还没做这么大,他对待工作的态度也非常认真,自己给自己招助理,当然得亲自面试审核才行。
  然后就是一眼万年。
  秧吏这会儿已经离异了,对谭昕蕊的追求可谓是光明正大,为此他甚至没有把谭昕蕊留在自己身边工作,而是介绍了另一份还算轻松的工作给她,这样也省得她在公司里听到那些流言碎语,对她的名誉也不太好。
  最初谭昕蕊是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她在上一段婚姻里饱受折磨,已经对男人不抱有任何期待了,只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好好把孩子带大,让她过上不输给其他孩子的生活。
  但即便是这一点,一个单身母亲也很难做到。
  秧吏是在潜移默化中让自己融入她的生活的,谭昕蕊到最后答应他的时候,自己都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还是她真的已经太累了,想找个人依靠。
  白琮叹了口气:“我想师父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的生活……他确实没办法给她。”
  谁说不是呢,在秧吏做的这些事曝光之前,秧苗虽然嘴上不肯叫,但心里却早已把秧吏当成了爸爸,他这么多年来对她们母女的照顾和真心,不是双眼一闭就可以当做看不见的。平心而论,他确实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在这一点上,冯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
  因此秧苗反而更加困惑:“如果我真的通过实验回到事情发生的这时候,不可能还会想要改变当初的轨迹,非逼着我妈继续跟我爸过丧偶式的苦日子,也不可能亲手去破坏我妈来之不易的新生活,所以秧吏到底是为什么对我要参与实验这件事如此敏感,甚至不惜做出违法的事呢?”
  白琮不想瞒着她:“秧吏一直致力于研究平行时空的实验,我想他最终的目的应该是让你忘记师父,或者说在你的生命中从来就就没有出现过师父,甚至是让你妈妈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你。”
  秧吏并不在意冯喆怎么样,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希望秧苗会因此消失,毕竟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爱屋及乌也会对秧苗有些感情了,但如果她真的如此执拗,非要坚持只有冯喆才是她的父亲的话,他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秧苗侧着头看他:“你的意思是说,他研究平行世界是为了打破现有的关系格局,利用平行时空的人物关系,让我妈妈变成他的结发妻子,让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男人……包括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
  “也可以这么说,”白琮对他们那个实验理论并不算太了解,“邹靖跟我说的时候表达的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秧苗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她的关注点还是在秧吏的出发点这个问题上:“这么多年来,我虽然嘴上没叫他‘爸爸’,但他是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我对他的真实感情,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妈妈更了解我,所以我更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回到过去,理论上来说当我看到我妈受的那些苦之后,是不可能还非要逼着他们因为我而勉强生活在一起的,我甚至还会对秧吏产生一种感激之情,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婚后的秧吏对谭昕蕊比追求她的时候更加好,连带着对秧苗都比对他亲生儿子要好,白琮也不是很能理解,他毕竟还没有成为一个父亲,也无法想象如果秧苗之前嫁过人,带着她和别人生的孩子再来到他身边,他自己会对那个孩子怎么样。
  秧苗想来想去都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千方百计阻止我回到过去,一定是因为过去还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他真正想阻止我看到的,应该是那件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