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面嫩

  一夜无话,第二日,江岁安把岁岁和平安打发去放羊,自己骑着驴往集市去。
  集市口的红榜并没有再贴,江岁安十分失望。
  但她没有立刻离开,边在集市买些干粮和种子,边打听下驿站的事。
  集市上的人说那巫医很有本事,那大官似乎好一点了。
  江岁安只得死心了,短时间她是赚不到许多钱了,手上的钱得省着花。
  离开集市,她往方匠村来。
  今儿运气好,张老头在家。
  张老头虽然叫老头,但其实不到五十岁,只是人很邋遢,看着格外老。
  江岁安把自己要造的房子和院子告诉他,张老头耷拉着眼皮,浑浊的眼睛瞥了眼她的打扮,道:“这一套盖下来最少一千两,你有钱吗?”
  一千两?江岁安吓了一跳。
  照她自己算的,五六百两差不多,即便多一些,也不至于翻一番吧。这老头可真黑心,比昨天那势利眼的大婶还招人讨厌。
  江岁安懒得和这老头再说,转身就走。
  张老头也不以为意,回屋呼呼大睡。反正他只要骗到一个傻子,就能赚到不少,何必老老实实干活呢。
  江岁安还就不信了,偌大个村子,还能找不出会盖房的踏实人?
  她挨家挨户地瞧过去,但凡瞧着像是泥瓦匠家里的,她就主动上前问问。
  别说这办法笨,真就还管用。
  村西边一家姓方的,家里男的大概四十来岁,听了江岁安的要求,跟她说:“粮食和蔬菜那些东西,挖个地窖比盖间屋好使。你要不讲究,不雕花样,不造那些个景啥的,三百五十两应该就够了。”
  江岁安喜出望外,强压着高兴道:“大概要造多久呢?”
  “单我家给你盖,约莫要半年。你要是肯连我家相熟的木匠和小工一起雇,要快很多,赶赶工,三个月给你造好。”
  “要雇多少人?工钱多少?”
  “十来个人,我不坑你,我给他们每人是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你也按这个数给我就成。”
  这么一算,也就多三十多两,总共不到四百两,江岁安立刻应了。
  见她爽快,方大叔也爽快地拿出张纸,把两人商量好的价钱,以及江岁安盖房的要求都写了下来。
  江岁安见他字迹端正有力,人都说字如其人,她更放心了。
  “方大叔,钱是是今儿付吗?咱啥时候盖?”
  “你等一会儿,我去叫人,一会儿跟你去你们村,宜早不宜迟的,今儿先整整地,回头你先付两百两给我,剩下的完事儿了再给也行。”
  这方大叔真是个勤快人,江岁安觉着自己这下总算是找对人了。
  “行,我在这儿等着。”
  方大叔叫方大婶招呼着江岁安,自己奔出去找人去了。
  方大婶圆脸盘子笑眯眯的,瞧着就很和善,她不仅给江岁安弄了热茶喝,还找出些草料喂了驴。
  江岁安连连道谢,同她说些闲话。
  “我们家跟旁人家不一样,打祖上就住这儿,不像旁人家,好多是后搬来的。”
  方大婶见江岁安年纪不大,便问她:“家里盖房的事咋是你张罗,你爹娘呢?”
  “我爹娘不在了。”
  方大婶面露同情,小心翼翼问她:“那你可许了人家?婶子给你说和说和?”她家的小儿子还没娶妻呢。
  “已经和离了。”
  方大婶惊讶,眼前的女娃瞧着豆蔻年华,哪里像个下堂妇。
  “你今年多大了?”她好奇地问。
  “我已经十九了。”
  “真面嫩。”方大婶羡慕道,却不再提说亲的事。
  江岁安也不在意,和离那天她就想好了,男人是靠不住的,林则正更是连狗都不如。以后那么多天灾人祸的,要是能遇见个靠谱的,她就嫁。要是遇不见,一个人过一辈子也行。
  两人说话的时候,方大叔叫来了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有两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木匠,提着工具,六个人和江岁安一道往冬瓜屯来。
  路上,江岁安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骑驴,就也跟着几人走路。
  一身轻松的小毛驴高兴地昂昂叫,这一叫引起了江岁安注意,她笑着对方大叔几人道:“叔叔们提着东西怪累的,让驴背着吧。”
  那些盖房的用具的确挺沉的,几人也不推辞,全搭在了驴身上。
  小毛驴的得意劲儿顿时没了,幽怨地看了眼江岁安。
  江岁安全当没看见,和方大叔几人商量盖房的事。
  “装东西的屋换成两个大地窖,打一口井。”
  “主屋和灶屋都造火炕,其他屋砌上烟道当地龙,只要舍得烧柴火,再冷的冬天也暖和。”
  “谷仓造两层更好用,中间造个梯子就行。围墙要是用来防贼的话,建个九尺高吧。”
  交谈中,一行人进了冬瓜屯。
  村里好久没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了,村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里正都惊动了。
  江岁安赶紧跟里正解释,这些人是她请来盖屋子的,众人才放下心来,各自散去了。
  江岁安注意到,里正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郎。
  少年郎面色不是很好,却不掩眉眼间的坚毅。即便受了伤,身姿依旧挺拔。整个人如一柄利剑,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只是那严肃在看到江岁安之后,一下子消散了,变成了呆楞。
  “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他显然已经认出了江岁安,走上前,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江岁安微微侧身,有些心虚地道:“你没事就好。”
  要是她多给他喝些仙泉水,他的伤也许早就好了。
  “谢姑娘关心。”
  说完,他还要行礼,江岁安赶紧制止住他。
  “不必客气,我们年岁相同,这礼我可不敢再受了。”
  少年郎一呆,呐呐地说:“在下二十有余了。”
  江岁安:???
  他有二十岁???骗人的吧???
  瞧着跟她差不多大啊,怎么比她还大呢?
  “你、你真面嫩啊。”她讪讪地说。
  旁边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江岁安面上如火烧,赶紧和里正告辞,带着方大叔他们往她家地里去。
  于成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里正想拍拍他的头,结果够不着,只好转而拍拍他的肩膀,道:
  “怎么的,看上江丫头了?”
  于成红了脸,不点头,也不摇头。
  里正叹息道:“人家刚和离,怕是没那个心。”
  听说江岁安和离过,于成面露诧异,但并没有嫌弃之色。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留在村里,还是上京去参加武举?”里正问他。
  于成面上的羞红褪去,认真地道:“我要替爹娘守孝三年,再参加武举,完成他们的心愿。”
  “好孩子。”里正欣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