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点

  手掌仍在,不如断去。
  那份锥心刺骨的痛楚,是黄寇南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是无心之失轻看了邹珩也好,是真的没有能力无法反抗也罢。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黄寇南所想的只有活下去,所能做的唯有尽量减少自己的动作幅度,少出些血。
  屋外,芮玄阙见那第一刀落下的时候,脸上尽是满意。邹珩的果断,让他极为欣喜。
  芮玄阙人在外面,但屋内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眼底,没有半丝遗落。若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不进到屋内去。
  这是他为了邹珩专门在屋内设的器材,邹珩来前,是用来给手下监视黄寇南的,现在,是给他探听里面情况的。
  不过,这痛快是有了,止血这步骤还是要继续的。
  血液在刹那间流淌至邹珩脚边,那种味道令人沉迷,却也刺鼻。
  邹珩从黄寇南身上的衣服上扯下俩布条,扎在了能够止血的位置上,也算是延缓黄寇南的流血速度。
  这些不过都是应付一时的办法,拖的时间长了,不上药不止血,黄寇南怕是不死也要失血过多晕过去。
  “你和那姑娘有一腿?”黄寇南猥琐着问道。
  好几个姑娘都死在他手上,眼前人不问别的,偏偏问那个最后活下来的,又见着他那样便动怒。说这两人没什么关系,鬼才信。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邹珩冷声说道。
  会被他如此对待,黄寇南也算是头一人,想来这个时候他买张彩票说不准都会中大奖。
  只是,黄寇南却只以为邹珩本就是这样的人,见邹珩如此冷的像冰块,发起火来又像是欲要爆发的火山。在黄寇南看来,邹珩是一个完全无法克制自己情绪的人,这样的人最容易对付。
  黄寇南想的是美,他也没有质疑自己的那个想法。
  微微起身,双手手掌拖着地面不敢抬起。就这样,黄寇南将上半身凑到了邹珩眼前。
  邹珩瞳孔微缩,与他眼神相对。
  这黄寇南也算是个有意思的人,先是惧怕,后又猖狂,按着心中所想把他内心的情绪尽数表现在他的脸上,毫不遮掩。
  好歹黄寇南当年也算是能力很强的人,怎的如今连起码的情绪控制都做不到?
  随着时间推移,邹珩将他方才的怒意与恨收敛至心底。反观黄寇南,他脸上龌龊之色已然超越刚刚的一丝猥琐。
  黄寇南的企图,邹珩看在眼中,岂会随他愿。
  “这些年,被人四处追杀,没有几天好日子过吧。这些应该都是当年你离开学校之后,才开始的,对吗?”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一切都是从当年那场没有结果的那场任务开始的?”
  邹珩的猜想,真假已不用黄寇南来回答,从黄寇南的细节之处来看,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这个转折点,害得你一辈子不能光明正大走在人前,甚至有人为你辩解也没能让你回到学校,只能在外流浪。累不累?”
  最后一句话,如蛊惑般。黄寇南听着,身子一紧。
  “我活的很好,我有钱花有地方住还有人伺候。”黄寇南嘴硬着,却没意识到他已经开始顺着邹珩的话去说。
  “你当年,在剩余活下来的人回到学校之后,明明已经进到营地之中。有人为你撑腰,你为什么还会离开?”
  “我……你休想骗我说出任何事情!”黄寇南猛然清醒,意识到自己那些不该对别人说的话差一点就讲了出去,暗自庆幸的同时,也将那因着对邹珩的轻视而被放下的防备重新拾回。
  差一点,就那么一点了!邹珩手背后,握成拳。
  黄寇南轻视邹珩,邹珩又何尝不是。
  若不是认为黄寇南多年脱离专业培训,已经失去了早年存留的专业素养,他也不会以那种类似催眠的声音,去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备,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在此处,只要不离开就会有人保你性命,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邹珩带着嘲讽,但在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黄寇南在此处会活命,但何尝不是另一种被人胁迫。
  生死不由己,命脉被人控制住。芮玄阙,便是现在唯一能够威胁到黄寇南,能让他封嘴的人。
  邹珩直起身子看向外面,只见芮玄阙双手把这院中秋千的绳子,身子随着秋千一晃一晃。但是,他是一直在看着房内的。
  见邹珩起身去看他,他也不回避,以笑待之。空出只手打着招呼,似是在对邹珩说,你终于想起我了……
  “原来是你。”邹珩跟着芮玄阙,也是一笑,轻声说着,那语音便是他脚下的黄寇南都是没能听清。
  但这个嘴型,芮玄阙却是看得清楚。
  邹珩抬腿就是一脚,也不管这一脚踢到了黄寇南身上的什么位置。这一脚,是他代谈槿踢的,力气自然不会轻。
  黄寇南正想抬手去按住被踢到的胸口,手一动,麻木了的痛感再一次泄出,让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任由胸口的痛意蔓延。
  邹珩踢过那一脚,虽说没有将心中所有的闷气全部发散出来,但也好了些许。随后,转身去到外面,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用门口的毯子蹭蹭鞋底。
  山中的泥泞,都没能让他如此厌烦,黄寇南的血却让他那般反胃,不想沾到一滴在衣物上。
  “怎么样,谈的还算尽兴?”芮玄阙没有起身,也没那个打算。他知道,从这道房门里出来,邹珩一定会有想对他说的话,还有疑问。与其边走边说费力口渴,倒不如在这里坐着来得实在。
  但,邹珩却完全没有按着他想的进行下去。
  “尽兴。如果寻出来他从前杀人的证据,让我亲手对他执行枪毙,那我就更尽兴了。”
  玩味甚浓,满是调侃,话语中带着刻薄凶恶,残暴至极。邹珩这样说话,全然像变了个人。而儒雅,依旧能从邹珩举止间看出。这两种处于两个极端的气质混于邹珩一身,没有半分突兀。
  这种感觉,令芮玄阙仿若寻到同类,不免痴迷。
  一呼一吸间,芮玄阙压制住他那想要凑上前近距离与邹珩接触,感受那份熟悉的欲望,心思重归邹珩所言之事上。
  他知道,邹珩如此说是半开玩笑半为真,但这也顺了他的意,免得他还要与邹珩提到关于黄寇南那些个糟心事。
  “这种人,死不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用不着走程序。”芮玄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