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不上话

  反正都是要把人送走了,邹珩也是知道金汤和金卯愚之间确实存在些不为人知的问题,他也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以此来试试金汤。
  能试出来是最好,试不出来也不亏。
  不亏的买卖,才值得去做。
  “你是真的想金盆洗手吗?我看好像并不是这样啊。你一边是要退,一边又在尽力为金卯愚谋划,还带着自己这残破的身躯亲自到我这来做饵,你是乐在其中啊。”
  柔和的声音进到金汤的耳朵里尤为刺耳,落在裤子上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无所适从。
  一把年纪的老人家,要不是腿受伤不能痊愈,要不是在上车之后被绳子捆住不能动弹,金汤现在没准还能在邹珩跟前有一拼之力。
  天色黯淡下去,天边仅存的一抹自然光也被黑暗笼罩,就连邹珩也没想到,他这次从住处到梁家,竟然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
  邹珩没急着下车把人带进去,把车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没什么话想说吗?你要是再憋着,可就真的没有退路了。”邹珩道。
  “退路?我什么时候有过?”
  “你看重你的家人,你的妻儿。所以,你这次应该是为了他们吧。”
  金汤似是想起来什么,眉眼间掠过平和安乐。他没有想要掩饰的想法,事已至此,他唯一守护着的已经暴露于人下,他还能怎么办呢?
  在金卯愚和邹珩之间,谁对他来说更能相信一些,那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个选择。
  一个半大小子,一个常年跟随的人,就算前者背景深,可资历摆在那,金汤根本不敢也不能靠过去。
  “不用猜了,他让我回去,那我回去就是了。”金汤哀叹一声,他万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任人鱼肉的一天。
  “你那天见到金蕊的刹那不似作假,你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她还活着的吧。”
  车内的片刻宁静被邹珩一句话打破,梁家一楼的灯也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似是专门为邹珩准备的。
  二楼唯一开着灯的那一间房映在窗帘上的影子消失不见,邹珩知道,那些人已经发现他了。
  “是。金卯愚告诉了我他的计划,却独独没告诉我金蕊还活着这个事实。他可能是觉着能瞒一时瞒一事,左右有我家人在手,到时候就算我见到金蕊,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他算对了,抓住了我的命脉,我能做的,也只有语言攻击,像个懦夫一样。”
  沉重而又悲哀……
  在见到金蕊仍活在这世间之后,除了家人,这是金汤唯一在意的了。
  “你们是通过我手底下的谁,向外传送消息的?”
  突然发问,却没有该有的效果。金汤没有脱口而出,只是看着那两个向着邹珩的车走来的人,变得沉默。
  这些都在邹珩预料之中,要是这些小把戏能对付得了金汤,还是在冷静之中的金汤,从他嘴中得到什么,邹珩才要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你就那么几个人,我这两天一共传递了三次消息给金蕊,你应该是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小心点吧。”
  对邹珩,金汤还是有点看晚辈的意思,想着他最小的儿子和邹珩差不了多少,在心志上却远远不如邹珩,更不要提为人处世了,不禁暗自叹息。
  那两个人敲了敲车窗,示意邹珩。
  “我们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
  “金卯愚来了?”邹珩微微诧异,“我以为他也就是派个人过来呢。要知道,那天他朝我要人都是借别人的嘴,连面都没露过。”
  “我还有件事提醒你。”金汤在邹珩要去开门的时候放低声音,“金卯愚已经知道金耀在你手上了,不要再打你心底的主意,你现在已经是他必须要除去的人,心慈手软,最后没命的只会是你。”
  说完,金汤伸出被绳子牢牢捆住的手开了车门,由着人将他扶下车去。
  “慢着。”邹珩叫住那两人,下车锁门,走到金汤身边让那两人离远些。
  邹珩松了金汤身上绑着的绳子,随手丢在车前盖上。
  “我送你回来,自然要把你亲自送到金卯愚眼前,你要是让其他人碰着伤着,金卯愚到时候可得赖上我。”
  话语间,邹珩似是不经意地从那两人中的一人身上扫过,见那人猛然将手别到身后。
  “走吧。”邹珩没有拆穿,不过心里已经有所防备,让那两人在前带路,并没打算把他的后背交给一个随时有可能举刀捅向他的人。
  屋内,客厅里的人没有上一次的多,但论质量远远高于上一次。
  梁老爷子和梁泊祈都在,几个梁家的老人也都在。特意搬张沙发坐在梁家人对面的,正是金卯愚。
  与梁家不同,金卯愚的人没有一个敢坐在他身边的,都是站在他身后,双手抱于身前,随时能够出手。
  邹珩进来的一刹那,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在了他和金汤的身上。
  金卯愚阴沉着目光,起身相迎。
  “老伙计,好久不见。”
  邹珩上前一步,阻住金卯愚张开双臂要抱金汤的动作,而后道:“人我带来了,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金卯愚在有今天这般地位之后,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敢有人如此对他。可邹珩此举非但没有惹恼他,反而让他那像是吃了苦瓜一样的表情转瞬间变晴。
  “天还早着,急什么?”金卯愚笑道。
  爽朗的笑声门外都听得见,金卯愚的大嗓门在邹珩认识的人中几乎无人能比。
  “那就一起吃个便饭吧。”梁老爷子开口道。
  老爷子拄着拐棍站起来,也不管这屋里有没有外人,这外人又打不打算应他的邀,在梁泊祈道搀扶之下去往餐厅。
  已经好几天没用过的小餐厅,在今天终于得到启用。
  “邹珩,过来坐。”老爷子左手边坐着梁泊祈,刚有一人要坐到他的右边,他就孩子气的推了那人一把,把邹珩叫了过去。
  那人微微一愣,也不恼,就是无奈着摇了摇头笑了一声,而后退而求其次,坐在了邹珩边上的位置。
  “梁均回去之后怎么样?没闹你吧。”
  邹珩坐下后,老爷子随口问了一句。
  “他?他老实着呢。”邹珩轻声答道。
  “让他好好看书他不看,给他机会磨练他也不当回事,一天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候幸好出现个你在他身边。”
  “不敢当。要是没有晚辈,梁家也不会遇上这种糟心的事。”
  两人如若没有外人一般聊了起来,将最后才进来的金卯愚一众人等视若无物。
  金卯愚眯着眼睛,嘴角似中风一般向上斜着,他是不想插话吗?他那是根本插不进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