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丛林

  “猜出来了,那就和我们一起走吧。”男人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电梯右侧的楼梯间。
  就这么两条通到顶楼的路,选楼梯还不如选电梯,那样他还能少走几步,但这人明知自己的不足却还选走楼梯,想必这楼梯中间,另有玄机。
  邹珩还以为他们最后会利用自己和江逢陌,以他们二人为人质和那些强冲的人提条件,现在看来,他是想多了。
  这些人,早就给自己想到了退路。
  不过这么多人肆无忌惮,是不要命没错,但又怎么可能真的把自己的所有退路都堵死呢?邹珩想到这儿,发现自己也确实在这上面疏忽了。
  邹珩二人跟上他们,走在了队伍中间被人环绕住。
  只见一人拉开消防栓箱门,把里面的东西去了出来而后轻轻一推,一个大小可容一人进入的洞口在所有人眼前出现。
  第一个人抬腿把身子一提,往里走了两步,而后外面的人托住那男人,里面的人也伸出手来接,双方合力将那男人送了进去。
  随后,剩下的人给邹珩二人让出路,显然是不打算让他们两个落在后面。
  ……
  表上的分针从一走到八,转了一大圈。
  邹珩和江逢陌跟着那男人,先是走下一段楼梯,而后慢慢能挺直身板了,楼梯也消失不见变成了平缓的水泥地面。
  等到他们完全适应了昏暗的地方,他们也到了地方。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经过多少岔路口,走在最前面的人终于腿推了一道门。
  阳光乍泄,如夺命的刀刺进最前面的人的眼睛里,走在他后面的还都算好些,有个缓冲的时间。
  外界的空气将阴湿的温度抵消,似乎是刚下过一场雨,邹珩闻着冲进来的空气里都还有一股来自自然的清新味道。
  当他们完全走出看到四周环境时,邹珩愣住了。
  这不是市区,也不可能是在渎沈市市内。
  树木环绕,四周野花与杂草丛生,很明显此处是个林子,渎沈市市内环境并不是很好,这样的地方是根本不存在的。
  “怎么还多了两个人?”
  在所有人都走出来,最后出来的人关紧那道门之后,一个人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这人身着一身绿,不是小女孩喜欢的那种果绿、淡绿,而是和树叶的颜色极为相似略深些的绿色。
  “你先别管,给我找个能说话的地,我有点事要和他单独说。”男人说着,让手下人把他的拐杖撤走,一个轮椅从丛林之中被人拿了出来撑开落在男人面前。
  这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就是不一样,待遇都高了一截,连腿都不用动了。
  “跟我来吧。”
  余下的人没有动,江逢陌也没跟上,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了。
  那边,邹珩和那男人走到一处略为空荡的地方,男人仰头看了一圈,这才放下心。
  “要你命的人还真是不少啊。”男人道。
  “你和那天在医院和我手底下的人打起来的那些人不是同一伙的。”
  邹珩其实也不在意他们到底是不是出自同一个地方,虱子多了不怕痒,是或者不是对他来讲都无所谓。
  他更想知道的,是这一伙人闹出那么大动静,最后竟然肯草草收尾的目的。
  “你说哪个?是那个没脑子不做计划直接动手的女护士,还是车库里面故意把计划讲给你的人听的那些蠢货?”
  这男人知道的还真不少。
  邹珩转身看向他,这是邹珩在方才刚见面之后第二次仔仔细细打量这个男人。
  有点奇怪的是,这男人居然在坐下之后变了个样。当然不是说他的长相变了,而是说他由内而发显现出来给外人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刚才是很明显的一个油腻中年男子,那现在就是一个邋遢但很内敛不会让人生厌的男人。
  这两个评价,只隔着那么一道线,掌控的人要把握得极为精准才能将这两个很好的区别开来。否则,稍一过界这感觉就全都不一样了。
  “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最后我们需要达到的目的都是又相同的,这么样看来其实也算是一路人。”
  男人摸着胡子,伸出手:“我的东西是不是该还我了?可不便宜呢。”
  “嗯?那个……”邹珩面露尴尬,两手空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手松开了,也不知道是掉在哪儿了。”
  男人嘴角一抽,刚还对邹珩云淡风轻,现在一心一意的想站起来把邹珩扔回去,让人毙了他。
  “败家……唉……”他说话都不太利落,指着邹珩的鼻子,张嘴没出声地骂了几句。
  邹珩全当是没看见,仰头望天……不对,是看树叶。
  不知有多少个邹珩高的树木把这一片的天空挡得严严实实,邹珩和男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小块空地没错,但上面却不是空的。
  另一边突然有些嘈杂的声音,两人在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蹲下!”那男人压低声音对邹珩说道,而后自己控制轮椅回到那边。
  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的人,有什么会是能震慑住他的呢?邹珩倒是对这些不好奇,他刚刚只看到了个人影,此刻对他来讲,江逢陌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一想到这儿邹珩就有点后悔,后悔最开始就不该让江逢陌和他一起进去,要不然只他一个人的话,做什么都能放开手脚,不至于还要顾虑到江逢陌的存在。
  “回来了?今晚有个小会,你就先别走了,等明天我找人送你们回去。”一人道。
  “我也不着急,什么时候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男人道。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邹珩也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拘谨。看似无所谓的随意里的那些潜在的防备,让他在对那个人讲话的时候,完全又换了个态度。
  “嗯。”脚步声起,没走几步却又突然顿住,那人又道:“生面孔?”
  “啊,这是今天任务上捡来的,看着身强体壮胆子也不小,我就带回来了。”
  “我知道你做事稳当,但最近风声紧,你还是小心着点。”
  “是,我知道了。”
  邹珩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间隙中,轻轻挪着身子到了一处隐蔽些的地方。
  邹珩看见男人的头一直是朝下的,而在他对面那个和他讲话且背对着他的人,身姿挺拔,一身的紧身服装把他的肌肉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从一些细微之处也看得出,男人就算不是那个后来的人的手下,也一定比那个人的地位低上不少,但表面上也极可能是平等的。
  待得那人和他的人离开,男人绷直的背部缓缓靠向轮椅,他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不知做了多少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