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木槿

  “因为各种因素拖延,他们已经超出了正常交易会有的时间。双方都有枪,那时候马路上已经开始有行人出没了,他们不会傻到真的打起来。”邹弩道。
  退回到最初,邹珩把位置让了出去,让那几个后进来的把视频看全。
  “闲云,能不能扩大范围,把这附近的监控都找出来看一眼?”邹弩问。
  “你说得容易,咱们看的这是私用的,能和公用的一个性质吗。”
  闲云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因着说话的是邹弩而非是邹珩,这才迟疑着拖了些许时间。
  以邹珩为主的观念,已经渐渐取代了曾经以邹弩为先的意识,而邹弩也在这一句类似的抱怨之中听出来了这一势头。
  闲云做错了吗?其实并没有,他们本就是邹家养出来的,以邹珩为中心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不一样的是他们这些个人从前和邹珩接触中间都隔着邹弩,孰亲孰远,一眼分明。就这么说来,闲云这一句话听在耳中倒像是个叛变的。
  这屋里的糙老爷们,平日为人是糙,可不代表行事还是如此。短暂的宁静过后,吃瓜的几个看看邹弩看看闲云,最后将目光一致锁定在邹珩身上。
  而在这么个诡异氛围之中,这个事件的源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听到了也是什么都没听出。
  这一静,也不知静了多久,所有人都在等着邹珩说话,但最后打破这一平静的,居然是邹弩。
  “邹少,调吗?”邹弩平心静气地问道,看不出他有任何不满或是其他情绪。
  邹珩依旧不做反馈,自顾自地摆弄窗台上前一阵在路边上看中买回来的一盆草,几天没浇过水,草尖上都有些泛黄,好像在以此和邹珩抗诉。
  “没事就不要闹太大动静。我们快回国都了,这些事就先放一放吧。对了,走之前让陌哥亲自过来一趟,把外面那个带走,也算是临走之前给他们送份礼过去。”
  “所以,这些我们就都……都不管了?”邹弩倍感诧异。
  “就这么两天的时间,想把渎沈市和西北翻个地朝天?好想把人家建了不知多少年的根基全都打碎?邹弩,想什么呢?”
  邹珩一笑。
  “都出去吧,电脑上的东西找个什么存起来放好,之后清理干净,别等回去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这些,不好。”
  邹珩说话的语气轻而平淡,要不是这么个人好生生的就站在眼前,这屋里的人都要以为是个什么神仙隔空对他们下命令了。
  屋里的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各自把各自的东西带走,临走也没忘将邹珩的房间清理干净。
  但最后还有那么一个人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留了下来,那人动作故意比别人慢半拍,其他人明明看出来却也没点破,由着他磨蹭。
  “邹少。”
  “闲云,你是哪一年进到邹家的?”邹珩没有转身问了起来。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就算是屋外的人都能立刻接上替闲云回答,但闲云却愣是憋了半天也没个音出来。
  “果然,有问题啊。”邹珩放下了那半死不活的草,转身准备接杯水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救活。
  而闲云在他转身的一刻,突然双膝跪地。
  邹珩下意识避开,这折寿的活儿他可不干,他现在可连媳妇儿还没娶回家呢。
  “您看出来什么了对吧,但能不能念在我一直这么诚心帮您的份上,得过且过。”
  低头垂眸掩去的赤红的眼睛里,压抑着多年间被控制的极好的情绪,其中还带着那么一丝几不可见的恐惧。若非肩膀颤抖,闲云连邹珩都要骗了过去。
  邹珩避开闲云走了过去,把门开了个缝让人帮他倒杯水过来,既不耽误他说话,也没让外面的人看见屋内的情况。
  一杯水的功夫,邹珩转身再看向闲云时,刚才的那份颤抖已做云烟,仿若只是他的幻觉。
  “你是谁?叫什么?”
  邹珩边走边问,走到闲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抬头说话,不应搞那些负荆请罪的路数。说到底,是因为他也没那个荆条让闲云背。
  “我,我叫白鹤。”
  闲云起身后没再像先前那样慢半拍,立马就接上了邹珩的话做出回答。他在知道邹珩有所察觉之后没了束缚,就连说话都比从前说话的语气轻快些。
  邹珩手一抖,差点把一整杯的水都倒在外面。
  还真是个鹤儿……
  “你接着说吧,不过要是不是真话的话就算了。你要是想编个故事,那现在就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当你我之间没有过这些对话。”
  轻柔的嗓音沁于闲云心底。
  闲云看着这个明明比他小的男人,生出了无端的亲近。这份亲近来自于近些日子以来邹珩对他的信任,那是他不曾多得的体会。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本来也没什么恶意,被安排进邹家这么些年,也跟本没人找我要我做过什么,就是这些日子才开始的。我上面的人给了我一些特权,让我用那些来帮你……”
  闲云的碎言碎语一大堆,真正有用的不过就是前半部分的那些话。
  邹珩听着,心里却愈发想笑。
  “你该不会是连你是谁派来的人都不知道吧。”邹珩突然出声打断闲云那些废话。
  闲云一怔,挠了挠头之后有些为难的点了头,“还真是不知道。”
  饶是淡定沉稳如邹珩,听着闲云这么一说,都差点把手上的玻璃杯松开任其落在地上。
  邹珩抬手掩嘴,挡去他忍不住浮于表面的浅笑,他已经很久没因为人这么蠢而笑过了。
  那边的闲云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些,更尴尬不说,还突然有点后悔。
  “那个,邹少,我真没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和我上司都没见过面,一直都是在线上联系的。我发誓,我要是骗你了,我从今天开始手脚不听使唤让我和电子产品一辈子无缘。”
  让闲云这么个电子狂发这样的毒誓,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可见他一片赤城,真的下了血本。
  邹珩按下无奈,把玻璃杯放到桌上,示意闲云和他一起坐下。
  “那你总该知道个什么称呼吧,你就算再怎么犯二,也不至于卖了身还替人数钱。”邹珩毫不客气地明着损了闲云两句。
  “噢,这个有,他让我。”
  这一下,如雷劈下,正好砸在邹珩头顶上。
  邹珩手一挪动,那离他手肘不远的玻璃杯到底还是没能躲过一劫,摔碎在地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闲云默默咽了口水,不知自己是说错了什么,瞧着邹珩那愈发难看的脸,他更加想抽自己两嘴巴了。
  “早知道这样,刚才还不如直接出去当什么事都没有呢。”闲云心道。
  “邹少,邹少?邹……”
  闲云叫了几声,最后一声还没来得及叫全,就看见邹珩身子一动,把他吓得没敢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