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7 章

  楚辛夷有时候很想不明白,南修桓这个人,无权无势,也没什么心眼,为什么这一系列的事件细细想来,倒像是在针对他的一样?
  南修桓有一个显赫的家,有一把剑,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莫非真的和他手里的剑有关系吗?
  那日在朔阳,南修桓同她提起过赤月剑的事情,事后楚辛夷曾经详细查过这把剑。
  赤月剑与其说是一把剑,更像是一个遥远的传说,或者是某种象征,超越了人类所能触碰到的极限的某种象征,就好像是人们求神拜佛时虚无缥缈的心理安慰一般。
  这把剑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两说。
  传说中赤月剑的出现已经不可考证,但有详细记载的赤月剑现世便只有一次,便是前朝的赤月案。
  但令楚辛夷在意的是,兵器榜的出现还有另一种说法。
  有野史记载当年胤帝得天下后寻得赤月剑,尝试各种方式无法伤之分毫,反被赤月剑反噬,心知自己命不久矣的胤帝下了一封密诏,在他死后,将赤月剑封在皇陵之中,以己身龙气镇压。而兵器榜,则是胤帝寻来克制赤月剑的百把名兵。
  楚辛夷合了眼睛,有些疲惫地歪着,将近期的所有事情飞快地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回想到了月前,在朔阳面见风长豫的一番对话。
  风长豫当时将盒子交给他,除了和她谈及南修桓之外,还拜托了她一件事。风长豫怀疑他师父无锋并没有死,拜托楚辛夷帮忙留意一下。
  楚辛夷缓缓睁开眼睛。风长豫为何会怀疑无锋未死?他在江湖上亦有人脉和消息渠道,为何要特意和并不能完全信任的她提起这件事?还是说,风长豫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楚辛夷略显粗暴地扯开轿帘,问岫玉:“南修桓拜师学艺的时候,在什么地方?”
  在她从梅玉哪里得知风长豫的身份时,曾经详细地查过风长豫这个人,这份资料里,自然也包括他师父无锋和师弟南修桓。
  岫玉没想到楚辛夷会突然问起此事,当下愣怔一下,想了一会,道:“徐州,徐州禹城外的峰回山,离扬州很近。”
  徐州,北方……
  楚辛夷看下前路,竟是已经回到了知府衙门。
  傅邈正在门口等着,叫楚辛夷回来,疾走两步上前,忙问:“殿下,可是有线索”
  楚辛夷却问:“你去过峰回山吗?”
  傅邈摇摇头,追问:“殿下是说南三可能在峰回山吗?”
  “我不知道。”楚辛夷难得显得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楚辛夷觉得前所未有的慌乱,陆江雪既然有问题,那么她的惊慌失措,她的遗憾与纠结,会不会都是装出来的表象呢?
  楚辛夷扶额,太急躁了,太冒失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陆江雪所说的一切呢?
  不对。
  楚辛夷猛地抬头看向傅邈,问:“你和南修桓谁的武功高?”
  傅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差不多的水平。”
  楚辛夷又指着傅邈问岫玉和兰翠:“以你们两个的武功,能不能打赢他?”
  岫玉和兰翠摇了摇头:“正面的话,不能。”
  楚辛夷一滞,梅玉和岫玉、兰翠的功夫都是差不多的,那么就是根本就没有可能杀的了南修桓,为什么背后之人会让梅玉去对南修桓动手,并且做出了“如果南修桓死了”这样的假设?按照对方布局深远谨慎的风格来看,不可能对梅玉的实力一无所知便让人动手,那么就是那人知道南修桓一定死不了。
  既然对方知道,还让梅玉去做,那便是没想真的要南修桓死,起码,不是现在。
  想通了这一点,楚辛夷悬着的那颗心陡然落了下来。
  “殿下?”
  楚辛夷回神,向傅邈微笑,道:“无事,一时出神,见谅。”
  傅邈连忙摆手:“殿下言重了。”
  楚辛夷笑得温和:“我这里得到点消息,不如边走边说?”
  傅邈彬彬有礼地一侧身,道:“殿下请。”
  楚辛夷将浮世楼中陆江雪所说原模原样地转述给了傅邈。
  傅邈从头到尾眉头就没有舒展片刻,闻言问道:“陆楼主有女儿?”
  楚辛夷笑道:“是啊,你不知道,南三公子也不知道,看来陆楼主的口风严得很。”
  傅邈听她话里有话,问:“殿下是觉得,陆江雪的话不可信?”
  “这我不知道,我和陆江雪只见过两次,无从判断。”楚辛夷把目光放得很远,远到目光有些迷离,像是在想像,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傅邈心中仍有诸多疑问,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问道:“要不要我找人先去峰回山附近找一下?”
  楚辛夷点头:“好啊。”
  傅邈刚要离开,就让楚辛夷叫住。楚辛夷认真地注视着傅邈,说:“我也要去。”
  傅邈脸色一变,开口就要劝,却听楚辛夷道:“宋秉淮的案子其中牵着甚大,父皇让你和陆啄前来,其中用意想必傅公子心中有数,我来,自有我的安排,傅公子不必过多担心。”
  傅邈欲言又止片刻,躬身一礼:“是,殿下多保重。”
  傅邈效率还算不错,当下调齐了人马,次日清晨便已经踏上了去往徐州的路。
  楚辛夷上马车前叹了口气,和兰翠岫玉两人调笑一句:“近来怎么总是在赶路?”
  兰翠笑言:“殿下只当看看风景,也是好事啊。”
  楚辛夷笑笑,便没了下文。
  赶路走得都是官道,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也许隔上几里有个简陋的茶棚或是餐馆可做临时歇脚处,荒凉得很,哪有什么风景可看?
  兰翠生性便活泼,出宫跑跑跳跳都开心得不得了,楚辛夷却是生性沉静的。皇宫是住,客栈也是住,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没什么分别。
  越帝曾与她笑言:“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儿家,怎么像护国寺那帮老和尚一样,整日过得无欲无求。”
  楚辛夷当时反驳:“怎会无求?”她指着发上的一支珊瑚步摇:“这不就是儿臣向父皇讨来的吗?”
  楚辛夷自嘲地笑笑,觉得这路途实在是无聊了些许,竟让人平白生出这么多的念想来。她掀开半边轿帘,外面是风尘仆仆的枯燥,仿佛一切色彩都让马蹄扬起的尘沙尽数掩埋一般。
  这怎么能算是景呢?楚辛夷想,美景应当是春来彩蝶流连花间,夏日菡萏娇艳胜雪,秋来枫叶胜火绵延,冬季飞雪映着红梅。
  这是南修桓讲给她听的。
  他说他最喜欢百花谷的春景。百花谷住着一位人称画里神医的颜茹,在谷中开了药田,一片葱茏的药田周围围着的是谷中野花,沿着药田往外延伸,是越来越茂盛的花花草草,算不得名贵,但郁郁葱葱的一片看上去就让人心情很好。风一吹,草木清香混着浅淡的药香,是股子很独特的味道,像是一方世外桃源,又像是人间万千烟火。
  他还提起了夏季豫州无华山的瀑布,玉绮阁的莲池,秋季峰回山上的枫叶,冬季青州北园映雪的红梅……
  听起来都是诗文里写烂了的景致,搁在南修桓嘴里却是人间不可错过的美好。
  楚辛夷叹口气,轻轻把头歪在马车内壁上,却是忍不住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是你自己说会带我去看的,君子一言九鼎也是你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