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偶见

  “受教了!”克莱曼汀谦虚地点点头。
  斯托克夫人忽然正眼打量了她一番:“其实看您的长相,倒也分辨不出是哪里的血统,也不知道令尊又是怎样的品貌。没能在生前和他见上一面实在可惜!”
  克莱曼汀适时地面露不解,就当不明白她为何话题突变,嘴上却语气诚恳地回答:“确实可惜,和您合作,家父受益良多。不过,家父与我不大像,我更肖我的母亲。而且他常来英国,或许你们曾碰到过,无奈相见不识。”
  “您和令尊长得不像?那您什么地方随了父亲?”
  “既然外在随母,那么内在随父。这也算先天里的公平。”
  “外在随母内在随父?真是有意思地说法!”斯托克夫人摇了摇茶壶,又摇了摇头:“既然茶喝完了,我就不再叫了,我的店毕竟开着,就算我不出面,也得在店里坐镇。总之订单的事,我回去查查档案,询问一番,然后给您消息。还是过去保密条款里的老地址对吧?现在能肯定的,就是那对袖扣,您有时间的话,不如尽快做好,给我邮递过来。至于挂坠,谨慎对待是必然的,毕竟是贵重物件,我需要和买家再商量一二。”
  “好的,明白了。就按您说的办。”克莱曼汀也跟着她站起身:“我也不多留了,现在用国际飞路网回家,还能赶上晚饭。”
  “那您还得去破釜酒吧,对角巷就那儿连着魔法部,能转接国际飞路网。这样好了,我送您一小程,我们一起下楼走正门。”
  “乐意之至。”
  收拾好东西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恰巧隔壁的隔壁也有人出来,是一对相拥前行的男女。那位男士一头常见的棕发,中等身材,脸孔一晃而过,克莱曼汀没看清,倒是那位女士很好认——精致的五官,傲慢的神色,高挑的身材,金黄的长发,正是布莱克家的小姐纳西莎。
  克莱曼汀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目送这对男女走向楼梯口,然后上楼,消失在下一个转角。他们之间马上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可女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纳西莎·布莱克,未来的马尔福夫人。哪怕她还没嫁给卢修斯·马尔福,但布莱克家一定早已透露出联姻的意向,作为联姻的人选,纳西莎·布莱克不该不谨言慎行,反而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成人酒吧,和未来丈夫之外的人亲密无间。当然,她知道世家联姻,爱情不仅和婚姻分离,忠诚也不等于贞洁。但这毕竟事关两个家族,起码的诚意总该有吧?难道还能是婚前的狂欢?
  先是意外又是沉思,还好克莱曼汀走在后面,尽地主之谊引路的斯托克夫人似乎也在想些什么,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到了楼底后,她们礼貌地相互道别,斯托克夫人回她的店铺,克莱曼汀前往破釜酒吧,不过目的地不是魔法部,而是她来时经过的三条扫帚酒吧。
  寻了隐蔽处换回学生打扮,她还需要再去对角巷一趟,但这次行踪完全不必隐瞒。旁若无人的进入猪头酒吧,绿色魔焰暴起又熄灭,她已经再次站在破斧酒吧里了。出门后她直奔奥利凡德魔杖店,魔杖不顺手的问题终于可以解决了。
  不过在这一任的奥利凡德面前,她还要恰当地装无辜和迷茫:“……我不知道我的魔杖发生了什么,它用起来不如以前如意,难道是我来到了英格兰,转学到霍格沃茨的缘故?”
  “哦,魔杖不会因为地点的转换改变本性,也许发生根本变化的是你本人。”奥利凡德伸出一只手:“能让我仔细看看这根魔杖吗?”
  克莱曼汀把魔杖递了过去,奥利凡德先是在手里掂了掂,在鼻下闻了闻,然后对着光源变换不同角度进行观察,考虑良久才下了结论:“这无疑是一根出色的魔杖,用了不知名的工艺,十二又二分之一英寸长,杏木做的杖身,独角兽毛做的杖心……”
  他猛地凑到克莱曼汀跟前,上半身几乎要跌出柜台,把克莱曼汀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他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上下打量:“哦,真是难得,灰精灵的后裔,主种……不,血脉浓度不够,大概是亚种。灰精灵代表善良和正义,我想不出如今的魔法界,除了纯洁的独角兽,还有什么魔法生物能与灰精灵相匹配。”
  对于他的洞察力,克莱曼汀不算意外。魔杖杖心全部来自于珍稀魔法生物,奥利凡德家族在这一领域的见地,在魔法界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走回去:“您的意思是,您这里也没有适合现在的我的魔杖了吗?”
  “没有,这是一个试都不用试的事实。”奥利凡德把她的魔杖放到柜台上:“我的建议是——您还得继续用这根魔杖,它眼下是相对最趁手的。等到您十七岁血脉彻底觉醒,拿着您的一根头发到我这儿,我再为您重新量身定做一根。”
  “杖身材质和长度也到时候再解决?”
  “长度变化的几率基本为零,我们现在就能够确定下来。至于材质,它远不如杖心那么重要,您有一定的自主选择余地。”
  “我明白了。我现在是四年级,我的生日在七月,那我们就两年半后再见了!”
  “期待与您再会!”
  虽然只得到一个差强人意的结果,但也至少找出了最好的处理方案。克莱曼汀摸着袖子里的魔杖,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再去蜜蜂公爵买几样糖果,这次霍格莫德一日游已经接近尾声。随意踏上一辆三缺一的马车,她再次拉高围巾,表现出生人勿近。同车的三个赫奇帕奇女生对此毫无异议,甚至连本来聊天的声音都渐渐低不可闻。
  晚上回到寝室后,她先洗去一身风尘,才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把玩那对据说是大贵族订购的袖扣。袖扣确实还没彻底完工,但内里一面起清洁和闪耀作用的魔法阵已经刻好,只需把另一面稍加抛光,就能正式镶嵌到银托上。这对袖扣的材质是蔷薇石英,又称芙蓉玉,质感细腻颜色温润,还带有星光效应,本来已足够耀眼,哪怕没有魔法阵加持也十分出色。然而从来不担心自己太过出众的,在英国巫师界也唯有铂金马尔福了。不过想想也是,这么柔和的粉紫色,如果不配给女性,那也只有容貌胜过好女的马尔福能佩戴得起。
  回想起山腹工作室里还有一块儿蔷薇石英,是切下两粒袖扣后余下的部分,约莫有常人眼球大小。她暗暗谋划,等这种刻在饰品上基本固定的魔法阵熟练后,她可以把余下的蔷薇石英设计成披风扣带,正好能跟袖扣配成一套,相信到时候马尔福还乐意慷慨解囊。
  今日一行,除了去古灵阁和魔杖店,和脱凡成衣店老板娘的会面也算成功。哪怕她以签约为目的,作为制作的一方,为防自降身价,她不能表现得太主动,只要洒下鱼饵,发现鱼儿已经产生兴趣就足够了。反正就算立即签订,她也没办法接单,总不能草草对待砸父亲的招牌。
  又几周过去了,寒假近在眼前,除了一份袖扣交易成功的转账账单被艾米转寄过来,克莱曼汀没有再从斯托克夫人那儿收到任何信件。不过她一点也不着急,连试探的问候都没发半张。早起练习魔咒当晨间运动,白天认真地对着书本备考,晚上稳稳地捏着刻刀练手——每一日都被她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仿佛当真无暇顾及这些。其实是因为她知道,鱼不动了,不是失去兴趣,而是已经决定,正在积蓄力量,意欲猛然咬钩。这本是鱼捕食的本能,可它想不到,它的动作越突然,鱼钩就勾得越深。这则是垂钓者的智慧。
  等寒假正式开始了,克莱曼汀把必办事宜一列表,才发现时间上捉襟见肘——它确实也只比圣诞元旦假期多一倍。放假的第二周起,她换上一身麻瓜装扮,用各种麻瓜交通工具,把母亲留给她的产业巡视了一遭。重中之重是那处葡萄酒庄,其他代销店面列属其下,且随着电话购物的兴起,其中一家已经倒闭转手。
  酒庄在德国中部偏南,一个叫维岑堡的小镇。这里在古代普遍种植小麦和土豆,曾是所属小公国的粮仓之一,后来落到克莱曼汀外祖母家族的手中,因地制宜地改为经营葡萄酒生产。作为巫师在麻瓜界的产业,管理酒庄的人只能是哑炮,且为了防止仆大欺主,受雇者不能子承父业,上一任退休告老,下一任重新指派。反正随着巫师麻瓜通婚愈加泛滥,生出哑炮的几率大大增加,他们不愁没有合适的人选。
  接待克莱曼汀的正是酒庄如今名义上的所有人米歇埃尔·舒泽,一个年过五十略有些中年发福的日耳曼男人,他在十年前从她母亲手里接过了任命令。克莱曼汀以访客的身份抵达,但接受的当然是最好的待遇。她住进了庄园主建筑最高层的房间——最高层也就这一套公寓,向来为真正的东家预留。庄园本就建在一座小山之上,这里几乎是附近一带的至高点。
  行李交给艾米安排,她走上室外露台,扶着栏杆远眺下方的风景。以红瓦顶居多的成片房舍,残雪零星点缀的广袤田园,还有蜿蜒流淌的美茵河。现在并非销售和旅游的旺季,她知道等到夏天到来,这里的风光和气氛会更好。德国麻瓜的法定节假日很多,还有雷打不动的每周双休,所以即便这处酒庄名气不显位置较偏,乐意做个短期旅行的游客还是络绎不绝。
  以酒庄为中心兴起的旅游项目,当中主打是品味本家各色产品。克莱曼汀估算和回忆了一下自己十五岁的酒量,谢绝了此次亲身体验的机会,只采纳舒泽的推荐,装了几瓶做纪念品。在这里熟悉了各种业务,外加稍微放松下自我,克莱曼汀停留了一周才返程。她暂时放弃了对这处产业的变动,麻瓜沾手的东西巫师向来鄙而远之,米歇埃尔·舒泽也受牢不可破誓言束缚,只要她这辈子不再无能地把家产拱手让人任人宰割,这里依然可以为华尔特家族的金库填进更多的加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