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宿怨

  即便作为庄园的所有人,宴会的举办者,黑魔王也不可能放下身段亲自致辞待客。他微笑着侧身一让,显出身后跟随的人来。那是个穿着一丝不苟的青年,一头棕发也梳得纹丝不乱,一张清秀的面孔略显冷漠,只有在看向黑魔王时才泛起波澜。
  不远处的克莱曼汀却一阵瞳孔猛缩。她不动神色地往艾伯特身后移了半步,又含着肩膀深深地低下头,把所有情绪掩藏在半阖的眼睑下。
  艾伯特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拿眼神示意阿莱克托。克莱曼汀理论上是第一次接触他们这个团体,除了一望即知的黑魔王,其他人她都应该不认识。初来乍到的克莱曼汀很有必要被普及一些常识,但卡罗夫妇不可能迁就晚辈,阿米库斯在人前必须避嫌——总不能叫外人误会,他们准备亲上加亲,算来算去也就阿莱克托合适。
  但阿莱克托哪有耐心做这个?她故意视而不见,脸不朝父亲那儿扭,一双眼片刻不离黑魔王。艾伯特烦恼地无声叹了口气,只得先把这一茬暂时放一放,但愿事后补救还来得及。
  克莱曼汀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细微互动,甚至连那位青年的发言也未关注分毫。她正陷在回忆里难以自拔。其实不用人介绍,她也知道那是谁。食死徒里能让她恨得直想生啖其肉的非此人莫属——帕特里克·派瑞特斯。
  细究起来,派瑞特斯和黑魔王颇有些渊源。派瑞特斯是一个中等纯血世家,二十年前面临着断子绝孙的窘境,然而从法国归来的黑魔王为他们带来了救赎。黑魔王抵达英国时,身边跟着一个男童,经查证正是老派瑞特斯的血脉,系在法国一次一夜/情所遗留,更为难得的还是个纯血。黑魔王从人贩中将他买走,等带到英国认祖归宗之时,派瑞特斯已经在耳濡目染中言行一如正经贵族。老派瑞特斯大喜过望,对这个继承人十分满意。为表感谢,他立即对黑魔王宣誓效忠,成为第一个食死徒家族。未几老派瑞特斯去世,派瑞特斯继承家业,更是对黑魔王俯首听命无有不从,甚至若非家主之位在身,他都要成为伏地魔庄园的管家了。
  她对派瑞特斯熟悉,原因在于她不明白,他对她的厌恶到底从何而来,所以有意地收集他的信息。他们曾经一个是仰人鼻息的女流,一个是深受信任的男巫,在没有桃色牵连的前提下,如何也不可能再有交集。可他从看见她的第一面就表现出绝对的反感,还把斯莱特林式的隐忍与记仇发挥到极致。她对他有所防备时,他按兵不动,连冷嘲热讽都吝啬;在她暂得安稳,放松警惕后,他便出其不意,而且手段狠绝。
  那是个很普通的秋日夜晚,克莱曼汀住在斯内普家,但他本人因授课而留校。派瑞特斯带着黑魔王的指令上门,不动声色地打听完她的处境后,在她的茶杯里下了半瓶禁魔药。在她魔力内溃动弹不得时,他又强灌了一瓶相当于春/药的低等迷情剂,用他那双素来戴着白色丝绒手套的双手,挑拨她欲/火焚身尊严尽丧,却又恶意地在她耳边宣告:“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我多看一眼都嫌太肮脏!”
  他把克莱曼汀脱光了衣服丢到巷子里,冷眼旁观她被夜归的酒鬼凌/辱,被有性/虐隐癖的麻瓜捡走囚禁。斯内普直到半个月过去,才终于意识到她的失踪。她被找到时,浑身上下里外已无一块儿好肉,死闭十多天的眼睛肿涩得几近失明。
  在她养伤期间,黑魔王消失了,由此疯了两个人,一个是跑到隆巴顿家把可能的知情者用钻心咒逼疯的贝拉特里克斯,一个是埋伏到邓布利多家附近伺机偷袭却失败被杀的派瑞特斯。
  得知派瑞特斯的死讯时,克莱曼汀狠狠地呸了一声,这么死真是太便宜他了。这种带着遗憾的宿怨,保留到了重生以后。此时再见活生生的仇人,她难免私下里杀心大起,但她又明白,还不到时候,冲动只会让重新报仇的机会化为乌有。
  为了防止自己理智失控,她悄悄放眼全场,找人转移注意力。本该是人群中第一耀眼的马尔福不在,布莱克家族则只到了家主夫妇和长子。卡罗家族的席位很靠前,正好与布莱克家族相比邻,在克莱曼汀看过去时,布莱克作怪地办了鬼脸,倒是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她报以一笑,收回了视线,目送卡罗兄妹得意地上前,在黑魔王面前露出左臂。今晚接受标记的居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也难怪艾伯特有胆肖想黑魔王的倚重。
  黑魔王面带欣慰地标记完,并未立刻让卡罗兄妹退下,而是叫仆人送上两个铁笼子,里面各自装着一只丑陋的地精。让克莱曼汀万分意外地是,他居然开始指导那对兄妹,内容为三大不可饶诅咒,这可是她上一次参加的毕业晚会所没有的项目。
  作为斯莱特林纯血世家子弟,三大不可饶恕诅咒并不陌生,但若是尚未成为食死徒,真正施放过的没有几个人。
  阿莱克托和阿米库斯都表现得既激动又踊跃,可尖端的黑魔法并非有信心就可以任意施展的。没有足够的负面情绪做支撑,没有坚定的惩处意志做保障,咒语念得再准确也没有效果。卡罗兄妹反复试了好几次,失魂咒都先后成功了,但钻心咒卡住了二人,阿米库斯侥幸了一回,再多就不怎么灵验了,阿莱克托则一败涂地。黑魔王似乎对这个情况不大满意,索命咒就连提也没提,却又异常耐心地讲起钻心咒的要领。
  “哼!”布莱克的一声冷哼传到克莱曼汀耳里。
  “西里斯!”布莱克家主奥莱恩低声训导长子:“给我耐心地看着!你迟早也得学会!”
  “我的学院是格兰芬多,学不可饶恕咒干吗?”布莱克骄傲地甩给自己的父亲一对白眼:“屋里太气闷,我快窒息了,我要出去溜一圈透透气!”
  “你给我站住!”老布莱克低吼,可惜没得效果,只能追加一句叮嘱:“不许跑太远!更不许私自离开!总之给我赶紧回来!一会儿你也得上去!”
  无心听了壁角的克莱曼汀摇了摇头。布莱克是邓布利多的信徒,越见黑魔王教黑魔法,他在心里就会越抵触。更何况,布莱克家主不管说什么,由处在叛逆期的儿子来听,恐怕结果总会适得其反。
  布莱克偷跑后没过多久,宴会厅的壁炉腾起绿火,一个高大精瘦黑发黑须的男人走了出来……克莱曼汀认出他的脸就不再多看,倒是黑魔王难得一见地起身迎了迎:“哦,伊戈尔,我们来自德国的盟友!真高兴你今晚能来!”
  “主上,我本来还能到得更早,甚至准点也不成问题,谁知跨越英吉利海峡的飞路网出现故障,我在德国魔法部里苦等维修直到现在!”卡卡洛夫没敢在黑魔王亲近的态度前太放肆,率先解释了迟到的具体原因,就立即托住他的袖子吻了吻:“我更高兴见到您,我的主上!虽然数月不见,但您风采依旧!”
  “可惜你又苍老了一分。”黑魔王微笑着打趣他:“想必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寒风在春夏季仍然凛冽!”
  “自然不如英国春暖花开。”卡卡洛夫笑呵呵地回应,扫了一眼卡罗兄妹问道:“这宴会都进行到了哪一步了?我有没有错过什么重头戏?”
  “还没有进行多少,当然需要告知你,今年我们的队伍,又吸纳了新鲜血液。”黑魔王亲自为他们相互介绍:“这是伊戈尔·卡卡洛夫,德姆斯特朗的魔咒学教授——这是斯莱特林两名优秀的毕业生,卡罗家的阿米库斯和阿莱克托。艾伯特可是养了一对好儿女!”
  “那可得恭喜他了。”卡卡洛夫不诚心地附和,指着铁笼子问黑魔王:“今年的当众示教选用了地精?确实比动物合适,这东西虽然难看,但模样酷似麻瓜,他们要是能对地精成功放出诅咒,那离用于制敌的目标也就不远了。”
  “他们仍需努力,不过,毕竟霍格沃茨从不敢直接教导这些,让他们刚毕业就掌握不可饶恕咒,确实也是为难。”
  “霍格沃茨的教学内容还是太保守,邓布利多多疑地拒绝您的求职,会是这所学校最大的失误和遗憾。”
  “难道你们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人人都十分擅长三大不可饶恕咒?”
  “这倒不是,但毕竟我们那儿对黑魔法的态度更公正,学生一直有所接触,有基础常用的打底,大多诅咒或可一试。可惜未能事先预料到,我没带个学生在身边,以便能为您演示一二。”
  黑魔王忽而高深莫测地笑了:“怎么没有呢?还真是巧了,今天在场的正好有一个你曾经的学生,去年转到霍格沃茨上了四年级。”
  有所耳闻的卡卡洛夫立即反应过来:“您是说,卡罗旁支的那个女孩?”
  他们这番对话,场下有耳共闻,被卡卡洛夫叫出身份,克莱曼汀丝毫不意外。伊戈尔·卡卡洛夫在德姆斯特朗任教,虽然总东奔西跑不在学校,大部分课都交给代课老师,一些比较特殊的学生他还是会加以关注的,就比如姓氏卡罗英法混血又中途转走的克莱曼汀。
  “阿莱克托,去带你的堂妹过来吧。”黑魔王扭头吩咐。
  阿莱克托与有荣焉地领命:“是,主上!”
  站到黑魔王面前时,克莱曼汀十分无措,两只手紧紧在身前相扣,不知怎么行礼怎么称呼。黑魔王没刁难她,反而主动开口说:“你可以跟着其他人叫我‘主上’。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克莱曼汀……”克莱曼汀小声回答:“姓……卡罗,您一定已经知道了。”
  “克莱曼汀吗?是个好名字。”黑魔王赞许道,不过语气不符,显然并非真的认为一个寓意“温柔且仁慈”的名字能好到哪里去:“你也在德姆斯特朗读过三年书了,叫你上来,是想让你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施咒水平,看两所魔法学校教导出的学生有多大不同。”
  克莱曼汀飞快地扫了眼铁笼:“三大不可饶恕咒吗?”
  黑魔王不置可否:“如果你想挑战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