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104 庆幸

  虽说马尔福意料之外的中间名确实让克莱曼汀恍了神,但这不是她紧张的原因。在欧洲,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人口数量永远比能当做名字用的词语多,所以那种“你叫托马斯,我也叫托马斯”的情况很常见。她真正在意的是,他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在回味名字词尾时,念的是“mentine”而非“tine”。
  于是便听他解释他所谓的“巧”:“‘克莱门特’和‘克莱曼汀’这两个名字,一男一女适用,都是拉丁人名‘克莱门斯’的派生,若是截取前半部分当做昵称,也都是‘克莱’。你的昵称是不是就是它?还是你截取了后半部分,因此是‘曼汀’?”
  “用名字的后半部分做昵称并不多见。即便这样做了,我也该是‘缇娜’——昵称都是家人起和叫的,用德文发音念我的名字,是‘克雷门缇娜’。”克莱曼汀狡辩着,也暗暗松了口气:“因此我的昵称,取的是前半部分,但为了听起来不太生硬,我外祖母做主加了‘IR’,读作‘克莱尔’。”
  “克莱尔(Cleir)?”马尔福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倒是和另一个女性名字‘Cire’发音一样。”
  “你们的名字,都派生自‘克莱门斯’?这不是拉丁语形容词‘仁慈’吗?”西弗勒斯插嘴道:“这样看来,克莱曼汀的名字起得合适,而卢修斯,你的中间名配你可就怪了!”
  “我确实不像和仁慈有关。”马尔福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所以这个中间名,若非正式场合,我一般不会主动提起。你们两位若不是真要看我的笑话,那么请就为我这个中间名保密吧。”
  名字的危机总算度过。期间克莱曼汀也着意观察了马尔福的态度,发现他对“曼汀”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大反应,想必早已被他无利不起早的大脑选择性遗忘。她虽不能否认,明白这一点时,她隐隐有些别扭——他毕竟是和她有过一夕欢愉的男子,而且是她这辈子真正意义上的初夜——但更多的当然是庆幸,这次和他正面的接触,让她久悬难放又忽上忽下的心终于踏实落地了。
  没了前事之患后顾之忧,克莱曼汀完全放松下来。她起身招呼两位男士:“西弗勒斯,卢修斯,你们不如还去客厅坐,我得收拾下厨房。你们还要喝点什么吗?”
  “好,我们去客厅。”西弗勒斯答应着。
  “不用忙了。”马尔福接住了她的最后一问:“一会儿也过来坐!”
  克莱曼汀点头表示应允,在挥舞着魔杖收拾完厨房后,她先回卧室换了件外套。因为是冬天,纵使壁炉日夜不停地烧,屋里的温度也不比春秋,她在家居长裙外面套的大衣都是比较正规的款式。就她个人而言,她喜欢喇叭袖的式样,不过若要洗手作羹汤,自然需要另换一件。她倒是不嫌麻烦,不过西弗勒斯估计从未注意到这些。
  虽说客人表示无需更多招待,但克莱曼汀也能当客套话听,因此在她进入客厅时,双手各端了一大一小的瓷盘,大盘子里是水果拼盘,小盘子里是三把小叉子。注意到马尔福率先插起一块香蕉,她低着头挑眉,对此不做评价。
  两位男士的对话她坐下后一开始没有参与,只是旁听他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听了一会儿她才明白,马尔福今日登门,并且来得意外早,原来也是事出有因——由奥地利魔法部辅助承办的国际魔药师协会交流周明日正式开始,与会人员在今天内先后抵达维也纳,晚上还有一场非正式的见面会。英国今年出席交流周的魔药师中,有一位的助手之一在昨晚请了病假。虽说助手并不影响大局,但毕竟也是珍贵的名额,总不好白白放弃。对于大多非魔药师而言,哪怕只是默默旁听,也无疑将获益匪浅。
  西弗勒斯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这一点在早餐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妥当,现在他们聊的是下一步的安排。马尔福会帮他临时办一张魔药学徒的证明,顶替那个请假的助手的空缺,中午之前去和其他人员汇合。
  在他们对话的某个短暂的间歇,克莱曼汀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你一会儿要直接跟着卢修斯离开?”
  “……是这样。”西弗勒斯后知后觉地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对不起,没告诉你一声就应下了。”
  如果只是告诉,是方才还是此刻又有什么区别?克莱曼汀摇了摇头:“没关系,这是好事,你怎么会不答应?我其实是想问,需不需我现在就帮你收拾行李,毕竟你要在奥地利那边住七天。”
  “需要吧……”西弗勒斯回答着,瞥了马尔福一眼。
  “带几件贴身衣物即可。”马尔福意会意地帮他补充:“助手有特定的服装,一会儿我带西弗勒斯去量尺寸,晚上见面会前就能送到他手里。其他用品,酒店里面一应俱全,除非强烈个人偏好,不建议随身带太多行李。”
  “明白了。”克莱曼汀点着头起身。
  “等等——”西弗勒斯按住她的手臂:“还是我来吧,我的东西,我最清楚,我还想加几本书进去。”
  “……好。”克莱曼汀再次坐下。
  西弗勒斯上楼后,留下克莱曼汀和马尔福面面相觑。克莱曼汀掩饰地插水果吃,却是马尔福忽然轻笑出声:“作为西弗勒斯的朋友,我几乎从没有设想过,若有朝一日他交了女朋友,再引见给我会是什么场面。现在看来……”
  等了片刻还不见后话,克莱曼汀只能开口问:“现在看来如何?”
  “应该算是庆幸吧。”马尔福微微摇头:“我过去曾一度担心,若他和伊万斯交往,或者其它麻种女巫,我必然要面临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而且是他亲手摆在我面前的难题。如今看到你坐在这里,我也许就能稍微带着一些自恋来庆幸,在他心里我这个朋友总归还有点分量。”
  “我不否认在斯莱特林这个大环境中,西弗勒斯受到的影响会越来越明显,某些斯莱特林的品质会越来越鲜明,但您如果声称,西弗勒斯他接受我,优先考虑外界因素,这可就太伤感情了。”克莱曼汀故作调侃地反驳:“我始终还是愿意并且坚持相信,两个人是出于爱情才在一起的。”
  “你还是女孩子。”马尔福笑得颇是宽容:“好,那我便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虽然我上一句话的初衷,有一些感谢你的意思。”
  “……您太客气了。”克莱曼汀干巴巴地回答。
  “那我们说点别的。”马尔福想了想道:“不知道你对这种魔药师协会的活动知道多少。会上尽管会因观点分歧引发冲突,某些个魔药师性格怪癖冲动易怒,但整体上仍然是以平等和自由为基调,相互间以友好的切磋与交流为第一目的。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哪怕西弗勒斯刚刚成年,各种经验阅历还不丰富,放在魔药界里资历也浅,但只是出国一遭,定能全须全尾地归来。”
  “……您不提那些冲突,我也就不会担心。”克莱曼汀有些迷茫地眨眨眼。
  这种活动她还真不怎么了解。大概就从他们毕业后,黑魔王对英国魔法界的控制力空前加强,整个英伦三岛自此如同被闭关锁国一般,和欧洲大陆的联系急剧减少。这种状况在黑魔王消失后休养生息的十年里并未得到改善,大概要等黑魔王制造的阴云彻底散去,开放民主的阳光才会照耀到魔法界中,但这已经不是上辈子的她能亲眼目睹的了。在此之前,西弗勒斯未能参与,她也跟着一无所知,等逃到麻瓜中避难,各国魔法界以及巫师都和她隔断,遑论不知道几年一度的交流会了。
  “那不如给你添点信心?”马尔福靠在沙发上又回想了一番:“对了,这次英国与会的魔药师中,有一位曾和西弗勒斯在《魔药周刊》上论战过,那是西弗勒斯三年级下半学年的事情了,讨论的是一剂初级魔药的改良问题。不得不说,西弗勒斯的魔药天赋真是世间少有。他和那个魔药师最终达成一致,算是皆大欢喜,一会儿我带他去见其他人,就可以帮他们彼此结实。有一位认可乃至欣赏西弗勒斯的魔药师在,他绝对不虚此行。”
  这一次克莱曼汀没有接话。她和西弗勒斯相处中,他很少主动提到旧事,比如在她四年级转校来之前的种种,不管是好是坏是喜是忧。他们的生活态度确实有差异,他年纪尚轻,能把握当下,又奋斗未来,可她忘不了算是过去的上辈子记忆,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守财奴一样,把家里了堆满了旧物,不管是破铜烂铁还是金瓯银钵,统统都舍不得丢弃,反而不由自主地摸出来反复擦拭。她会因为比他人未卜先知而暗生优越感,更会在对比出今生的进步而私底下偷乐。上辈子对她烙印太深,如果她预先计划以筹谋将来,那其实在是弥补曾经的遗憾。
  “看来我又找了个失败的话题。”马尔福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是我接触的女性偏少,还是你并非我常见的类型,又或者是今日氛围不合适,我这一副辩口利舌,也快要张口结舌了。”
  他的自嘲听得克莱曼汀不禁一愣,这才分辨出其中隐晦的俯就态度。她连忙摇手道歉:“您不用太顾及我,您想说什么,我就算跟不上,也一定认真听!”
  “那就是我的独白了,哪里算得上是聊天?”马尔福也面露自责:“也是我准备得不充分,你的信息我知之甚少。西弗勒斯只在和我的通信里顺带提过你的名字,可他纵使不具体说,我知道你姓卡罗,也能打听到一些事情,比如从英国本家这边。西弗勒斯不和我谈你,我就当你是一般女生,确是我自以为是了。”
  “没,没,不必,我就是一般女生!”克莱曼汀赶紧打消他的这个主意,暴露的危机可不能像地鼠一样,刚刚打退了这个,接着又冒出那个:“通过第三方渠道了解,总有偏差甚至误会,既然您是西弗勒斯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以后定还有接触的机会,总能有时间再深入交往。”
  “那也好。”马尔福从善如流地颔首:“那我就对我们的深入交往表示期待!”
  当西弗勒斯下楼的脚步声传来时,克莱曼汀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解救。两辈子的经验让她明白,她不是和马尔福相处不来,只是顶着西弗勒斯女友的身份,又带着无法抹除的芥蒂之心,她到底不能再和他泰然相处。这点明悟让她在西弗勒斯落座后也提出退场,用的也是回房间打包个人行李的名义——既然西弗勒斯外出,她便不会独自留下。不过是回家一个人,没什么不能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