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28 吐真

  “啵”!木塞从酒瓶被拔出。
  “诶,西弗勒斯,你怎么先倒水了?”克莱曼汀指着西弗勒斯手里的酒杯提意见。
  “先水还是先酒,有差别吗?”西弗勒斯镇定地反问。
  “……不知道。”克莱曼汀老实承认:“我只知道,麻瓜总是先酒后水,用水把酒冲开。”
  “酒自己会扩散。”西弗勒斯把装水的高脚杯递给她。
  “好吧!”克莱曼汀轻易被说服,伸出酒瓶先给他倒酒,才往自己的酒杯里添,刚到清水变色就克制地停止了。她把酒杯举起:“来,干杯!祝我们接下来的考试全部顺利!”
  “干杯!”西弗勒斯拿酒杯和她的轻轻一碰,接着故意放慢动作,直到亲眼看到她咽下一口酒水,才浅浅地抿了点自己杯中的酒,却一时间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怎么……感觉口感有点怪?”克莱曼汀回味地咂咂嘴。求证一般,她又含了一口细品,语气从疑问变肯定:“确实奇怪,和麻瓜制造的起泡水口感不同。”
  对面的西弗勒斯心中一紧:“是吗?”
  “是啊,不过不是大事。”克莱曼汀给他一个安慰的笑:“总之也不坏。这个起泡咒,也算是魔法不固步自封的一个证明,从理念上值得肯定!”说着又喝下一大口以兹鼓励。
  “那看来——”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把话题朝既定目的上引:“卢修斯会给我这本《生僻日常咒语大全》,主要是为了你吧。为了让酒量不好的你能适当喝酒,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卢修斯确实有所用心,但……”克莱曼汀不由一愣,她怎么能承认呢?可嘴巴却不受控制似的继续说下去:“我不想回他的信,就当不知道好了。”
  “你很享受他的殷勤,对吗?”
  “……我……不讨厌……”
  “可卢修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他会这么迁就你,想必你们的关系,已经远比我能看到的——更亲密?”
  “……是的,我们……”
  克莱曼汀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她就算太笨,再没有防备,也该意识到不对了。她拿起酒杯反复仔细地闻了闻,分辨出了其中极其轻微的药味。她并不识得,但既然服下,感受到效果,猜出来很简单:“你给我下了吐真剂?”
  西弗勒斯没有回答。可有时不说话,就等于在默认。
  “哗”——克莱曼汀反手一甩,把酒水泼了他一脸:“西弗勒斯,你这是要拿我当犯人来审问,嗯?”
  “我也不想,可我,别无他法。”西弗勒斯抹了一把脸,把残酒喂进自己嘴里:“这样,如何?我审问你,你也审问我——我们,开诚布公,绝对公平!”
  “哪里公平了!”克莱曼汀紧紧皱眉:“药是你下的,我又没有自愿要喝!”
  “那你让我如何?除了吐真剂,你让我怎么亲耳听到你对我说真话?”
  “什么真话假话?真是莫名其妙!西弗勒斯,我早说过,你不能这么盲目地信任魔药!它是有很多妙用,可它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就像现在,你对我下药,不管为了什么,结果如何,它都已经是一种伤害。它证明了——你不信任我!恋人之间,若没有信任,怎么谈感情?”
  西弗勒斯静默了片刻,才道:“我都差点被你说服了。可你错了,不管是恋人间,还是夫妻间,都需要坦诚,这才是信任。就像……我的父母。我母亲的身份曝光后,父亲对她翻脸无情,只是因为她是女巫吗?我曾经一直也这么以为,可现在我明白了,父亲他也受了伤——他被母亲的欺骗和隐瞒伤了心。若是他们婚前就相互坦白实情,父亲未必不会原谅并接受母亲,而不是等祖父有朝一日带人打上门来,让他在折磨中看清这个事实。”
  “你父母之间,西弗勒斯,你不能为了佐证自己的目的就任意下判断。”他提起的旧事令克莱曼汀稍微冷静了一点:“你为何不去设想,若艾琳一早表明身份,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分手,那么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你了。”
  “没有我未尝不好!”西弗勒斯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这世上就少了一个童年不幸的人。”
  “好吧,这一点上,确实不能说他们没错。”克莱曼汀妥协了一步:“可我不明白,西弗勒斯,他们和我们,有哪里像了?只因为你对我和卢修斯关系的一些主观猜测?”
  “若是主观,那但凡听到任何不利于我们交往的信息,我都会把当中可能的错误放在我自己身上,就像,就像那次你因为魔杖的问题去对角巷……”
  “那件事,我们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清楚?不,克莱曼汀,我应该说,你真狡猾。”西弗勒斯起身来到克莱曼汀身后,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让两人脸颊紧密相贴:“镜子原则——真是个精彩的说辞!是不是有这个原则在,面对你的追求者,你怎样心软,怎样留情,都拥有了最充分的理由,最高明的借口?”
  “我留了什么情?”克莱曼汀面无表情地质问。
  “你敢说,你教小克劳奇夺魂咒,却不理会博特斯和阿奎拉,不正是因为小克劳奇,和他们两个不同吗?”
  “是……我……不,西弗勒斯,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隐瞒我,但没有特意提防我,不是吗?”西弗勒斯拍了拍她惯常用来装那个施过无痕扩展咒的布袋的衣兜:“你把信都收在这里面,我想读到它们很容易。”
  “不是。”克莱曼汀犹有疑问:“你不会无故翻阅我的信件,你是如何起意的?”
  “因为小克劳奇那个蠢货上门找博特斯炫耀,我听见了。”西弗勒斯也坦白了他曾偷听壁角:“麦克唐纳会抢莉莉的男友,就是中了小克劳奇的夺魂咒。”
  “这件事,我还真不知情……”
  “那一年前呢?麦克唐纳的第一桩丑闻,你是不是有意教唆?”
  “我……”克莱曼汀蓦地咬紧牙关,明白自己千万不能承认。她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强烈的目的性,可自此穆尔塞伯和艾弗里的“邪恶玩笑”暴露到伊万斯跟前,受害者麦克唐纳又是伊万斯少数的朋友之一,由而引发了她和西弗勒斯激烈的争吵,为两人当时的恋人关系多添一道裂缝。她若答是,其实是在承认她曾有意拆散他和伊万斯。
  “你居然能忍住不答。”西弗勒斯的视线在空酒杯上绕了一圈:“也是,三滴的量你没有完全摄入,有些问题,你能迟疑,还能反抗。那我换了个问题好了。”
  “西弗勒斯,你不能再问了,我不会让你再问了。”没有吐真剂的解药,又不会大脑封闭术,克莱曼汀选择最原始的解决手段——远离提问者。她一把推开西弗勒斯,奋力朝城堡方向跑去,同时尽快去摸取自己的魔杖。
  “障碍重重!”魔杖就在手边的西弗勒斯立即用一记障碍咒将她绊倒,然后飞扑过去,找出她的魔杖远远丢开,用身体的重量把她完全压制。他们这些争端,并没有人看到,有赖于他们向来野餐喜欢找偏僻人少的清净地。
  在体质上先天逊色于男子的克莱曼汀使劲挣扎几下,却徒劳无功,只能怒视着居高临下如审判一样看着她的西弗勒斯:“你到底想怎样?”
  “我……发现了一些事,调查了一些事,猜到了一些事,现在,我只想向你本人,问清楚它们。”西弗勒斯伸手帮她理了理前额凌乱的长发:“克莱曼汀,我们曾海誓山盟,曾互许生死,我也真想与你过一辈子,但我不愿重蹈我父母婚姻悲剧的覆辙,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另一个我。你有许多张面具,展示给不同人看,我只想弄清楚,你给我看的,是你的真心,还是你的面具之一;如果……是你的面具,你的心又到底怎样?”
  “何必那么麻烦!我建议你直接准备一把刀!”克莱曼汀朝天冷笑一声,用下巴示意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脏就在里面,你去挖啊!看看它是黑的还是红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西弗勒斯不为这些狠话所动地摇摇头:“吐真剂的药效有时限,你不用左右言谈,拖延时间。还是继续我的问题。”
  他慢慢地把嗓音压低,如同诱人堕落的魔鬼:“你和卢修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吧?”
  “……是。”克莱曼汀破罐子破摔地想,当然很早了——早在上辈子。
  “你知道他和纳西莎·布莱克订婚?”
  “是。”
  “你放弃了卢修斯,选择了我?”
  “……”
  克莱曼汀及时闭紧了嘴巴。这个问题她能拒斥,因为答案是也不是。两次人生,两种经历,大概算是她独有的反抗底气了。
  不过自此,她也明白她给出的那两个“是”,让西弗勒斯为她画了怎样一张面具——贪慕马尔福财色,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马尔福和布莱克两家迟早要联姻,因此琵琶别抱,另作投资,同时自觉占理,又和马尔福藕断丝连,欲擒故纵。
  “那么……”西弗勒斯有些艰难地问出下一个问题:“你的第一次,是和卢修斯?”
  “不是。”克莱曼汀这次否认得轻松了些。她似乎已经慢慢领悟怎么用上辈子的记忆来混淆视听了。
  “不是?”西弗勒斯露出一抹惊痛之色:“那是谁?”
  可对第二个问题的顺口回答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调用来的曾经记忆让她说出了上一辈子的真相:“黑魔王……”
  “黑魔王……”西弗勒斯眼里的光暗淡下来,却也带走了那抹震惊和悲痛。面对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大人物,他也不清楚自己该愤恨还是惭愧。
  勉强甩开乱成一锅粥的两世记忆,克莱曼汀趁机反客为主地提问:“你为什么求证这个?”
  “我只是在想,卢修斯会非同一般地迁就于你,必定是占去了你极珍贵的东西。”西弗勒斯取出一本书摊开在地上:“恰好,我在这本《你不知道的高级魔药的小秘密》中读到,复方汤剂有一个巨大的漏洞,第一个发现它的是个贵族小姐的女仆。”
  他慢慢地将渊源道来:“女仆偷了小姐的头发和手帕,变成小姐的模样,夜晚到酒吧鬼混,勾引有钱的富家公子,高贵的世家子弟,数次用童贞骗得对方送上珠宝做补偿,再用手帕做信物,交换得稀有宝物,口头上互许终身。后来被骗的人一起上门,全部要求迎娶小姐,相互间一对峙,小姐闺誉大损,却也疑云重重。小姐的父亲着手调查,也怀疑到复方汤剂上,但女仆经验身仍是处女,因此完全没有嫌疑。”
  “结局呢?”
  “书上没说。故事到此,已足够说明问题。”
  “可这只是个故事,你就相信了?这是你的研究精神?”
  “我自己也做了实验。”西弗勒斯捻了捻脖里的碎发:“我把博特斯的头发,放入两瓶复方汤剂。喝下第一瓶后,我剃掉了变成他的我的全部头发。药效一过,我的头发都长了回来。再喝下第二瓶,我再次变成的博特斯,一头头发完好无损。我想,这足够类比证明一些问题。”
  “……”克莱曼汀把脸扭向一边:“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