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四十三章
烟叶收购是十分繁重的工作，一户人家的烟叶收购完整的流程是先由预检员事先到农户家预检烟叶淳化程度是否达到收购标准，派发预检单和收购通知单，让烟农在指定日期将烤烟运输至烟站，由分级员将几千斤烟叶二次分级，再由定级员按国标定级，计量员将烟叶过磅计数交给仓库保管员入库，而核算员根据过磅数开具票据、结算。
这样大的工作量，即使将邻近几个不收购烟叶的站点工作人员全组织到站里，人手仍明显不足。于是像往年一样，收购前，站里要组织一场烟叶分级考试，目的是外聘一批考试合格的烟农分担烟叶二次分级工作。
分级考试动员会那天，顾晓末作为实习生没什么事，便被会计李姐拉着去帮忙引导烟农入座、分发矿泉水和考试纲要、散会后收拾桌子，摆好座椅等工作。等到人员都到齐了，站长和县里来的领导也踩着点走了进来，会议室后面还堆了一些杂物，便只开了前门，这个时候她和李姐不方便再惹人注目的跑前门出去了，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既然都来了，顾晓末好学生心态原本是想好好听一听动员会都讲什么的，哪知领导要和群众打好关系，亲近大家，全程都是方言演讲，老实承认，她只听懂了开场白:“大家好！”三个字。
隐在人群中，坐在旁边的李姐已经掏出手机玩游戏了，顾晓末也瞄了眼前面，又缩了缩身子，摸摸索索的拿出了手机想看看，竟然没信号！
听不懂又没得玩，只好打摆子了……又掏出手机看时间，半个小时过去还没结束，领导口才真好，讲这么久，不累吗？
顾晓末伸直腰板往前看，见县领导口若循环、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停，身旁的站长则是一脸崇拜样的望着他，又朝向大家，不时的点头附和表示赞同。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县领导终于讲够了，将话筒递给了站长，站长简单说了两句，往下递了几张表让大家签字。窸窸窣窣几分钟，那张表传到了顾晓末这桌，表上面只花了简单的表格，没有表标题，顾晓末以为是张签到表。
“李姐，我们不需要签字吧？”顾晓末也不是很清楚情况，于是问李姐。
李姐收起了手机，看了眼表和顾晓末说:“你来都来了，签一个吧。”
“喔，好。”
顾晓末工工整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递给她，李姐接过却是直接反手往后传了。
“你不用签到吗？”顾晓末见状不解的问。
李姐笑笑说:“我不签，这个是明天分级考试的报名名单。”
“啊！那我要把名字划掉，我又不考。”顾晓末急，转身到后面想去拿回表，被张姐拉住。
“写了就不可以划掉，你学烟草专业的，科班出身，实际操作一下，看看水平怎么样。”张姐一边拦着她，一边站了起来。
“喔。”顾晓末也跟着起来，大家签完了字，陆陆续续都走了出去，顾晓末留下来和张姐一起收拾了桌上的矿”泉水空瓶，摆好了座椅才出去。
晚上，肖诚算着顾晓末平时练完试卷的时间打电话过来。顾晓末却还不得闲，她在为明天的烟叶分级考试临时抱佛脚，动员会一开完，就火急火燎的回房间开电脑，将烟叶分级的PPT翻了出来看。
“不要紧张，相信自己！”肖诚宽慰她。
顾晓末苦着脸抱怨:“不行，我心里没底，明天考不好要丢人的。我好像只会纸上谈兵，等级烟叶看得多的是课本上的，实践课摸烟叶也只去年上了两节，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分级得出来。”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这次就是实践学习的机会，你现在是实习，实习就是来补充课本上没有的知识的。出错了就虚心学，没有人会笑话你。”肖诚帮她分析。
“是这样吗？”顾晓末问。
“是这样，相信我，不要看太晚，早点休息，嗯？”肖诚劝她。
“好，那挂了。”
“哎，等等，”肖诚见顾晓末就要挂了忙囔道，又轻声凑近话筒说，“晚安。”
顾晓末抿唇笑:“晚安。”
挂了电话，顾晓末还是再复习了会儿，觉得心中有底了，才关了电脑洗洗睡。
考场设立在收购厅，那里摆放着好几张分级桌呈曲线规律排列，不同等级的烤烟便一把一把的陈列在上面。
烤烟按国标是分为42等级的，但今天桌上明显没有摆放那么多，缺失的是部分上等烟和下等烟，上等烟的缺失是因为小镇这的气候条件没法生产出油分、厚度达高标的烟，而下等烟则是今年来改革，有文件规定下三级的烟都不收了。所以今天考试只测试了三十来登记的烤烟。
顾晓末拿着试卷排队从第一张桌子看过去，认真的拿起烟叶辨认，主脉与支脉夹角略大、叶片颜色柠檬黄、无杂色、厚度适中、油分多，应该是C2L……
一把一把严格按照书本上的分级标准对应着辨别解答，绝大多数都能写的出答案，但有的按照书本的标准还是定不出级，感觉往上一级能行，往下一级也能判，顾晓末最后纠结在了那几把烟上，见大家都交卷了，她不想落单，空着那几格便也要去交。
“晓末，你卷子拿来，我看看你考的怎样？”平时负责带她去试验田测数据的师傅见顾晓末写完了要交卷，便把她喊住。
顾晓末听了，看了眼卷子，惶惶不安的递给了他:“师傅，我有几个都没写，不知道该定哪级？”
烟技员拿着顾晓末的卷子眯着眼看，沉吟道:“我给你看看啊。”说着走到分级桌现场帮她改。
“嗯……前面这几个都对了，还不错，看来在学校有认真学。”他点点头表示肯定。
顾晓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有不会的。”
“新手，不会正常，多学多看自然就会了。”烟技员不在意的说，又拉过顾晓末给她讲解，“像这把烟啊，它部位、颜色、油分都挺好，但它叶片不完整，明显是在大田期时得了……”
顾晓末认真的听着师傅讲解，虽然师傅偶尔有些判断标准说不出专业术语解释，但却实在是多年工作的经验之谈，没有了这些知识确实称不上一个合格的烟技员，很多知识是书本上并不能一一罗列出来的，是需要工作后一点一点自己摸索总结出来的。
一番学习下来，顾晓末终于明白了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的含义，十分感激烟技员师傅这几个月来对她的教导。
正式收购的时候，顾晓末被安排的工作是定级助理，她是这个专业的学生，但毕竟只是实习，不是正式员工，站长不敢把定级员这项重要的工作全权交给她负责，说实话，她自己也没胆量接，所以乐得轻松负责跟在定级员身旁做辅助性工作，顺便学习。
八月底，连续一个多月每天早起晚睡、看烟、填写定级单、吃烟灰、闻烟味、留臭汗的生活终于在一个闷热的下午结束了。顾晓末用手扇着分风走到外面透气，里面太热了，由于烤烟的保存对温度水分要求极高，里面收购室便不能开风扇，容易把烟叶吹干易碎，这样工作久了便十分热，身上每天都黏答答的，但好在第一轮收购终于结束了，她也该回学校上课了。
从收购室走到住宿楼会经过门卫室。门卫大叔没啥事，正乐呵呵的摇着把大扇子站在门卫室外头，见顾晓末路过，便打招呼道:“小姑娘，回学校的票买好了没？”
顾晓末笑着点头:“知道今天会结束，早买好啦。”
“等会儿走还是明儿走啊？”
“今天太晚啦，明天再走呢。”顾晓末答。
门卫大叔点点头，有点伤感的说:“以后见不到面咯！”
“不会啦，还会有机会的。”顾晓末不知怎么的，自己也知道不会再回到这了，却还是客套的说有机会。
大叔也不较真，只摆摆扇子说:“去吧，去收拾东西吧。”
“嗳，好嘞。”
不知是被门卫大叔的情绪带动还是对这片土地真的有了感情，顾晓末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也有点不舍。刚来的那几天，这里没有人陪、没有人说话、听不懂方言、还经常被独自关在站里，每天都恨不得转眼就开学可以回去。
但渐渐的，和站里人熟悉了，这里似乎变得又没那么讨厌了。门卫大叔虽然经常关着她，但进出总是会和蔼的和她打招呼；烟技员师傅虽然看着严厉，但工作日风吹雨打一天不拉送她去采集烟叶、教她分辨病害烟叶；站长虽然不苟言笑，却从不欺负她是实习生，能给的照顾尽量满足；还有会计李姐，煮饭的阿姨……他们其实都很好。
当坐上离开小镇的班车，顾晓末回望这里的一切，酸酸的发了一条说说感慨:实习就这么结束了，我想，有一天我一定会怀念这段酸甜苦辣的实习时光，会想念烟站里的叔叔阿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