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蒋柠，对不起。”荧幕上的大雨依旧稀里哗啦，方霁月终于哭出了声音。她不停地道歉，可是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三个字在以前的方霁月眼中明明是最没有用的。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像其他人一样，妄图用没有意义的道歉修补生命中出现的伤口。
“程逸和我说喜欢你的那天，我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放下的。可是到了现在我发现，我真的没有我想的那么洒脱。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程逸的吗？比你知道的还要早，我们从小就认识。程家和方家是世家，我和程逸是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两家的长辈在我们出生的当天就开玩笑说订亲。我们从幼儿园到三年级都是一个学校。后来，程家举家去了美国，中间我们有七八年没有见面。高三的时候他回来了。我一直觉得是缘分，虽然他回国后，我们两家的住处不再像以前那么近，可是他还是空降到我们班。他对我一直很好，高三的时候，我英语不好，他放学后总是拖着我去图书馆补课。我成绩不好，以为大学肯定要和他分开很远。可是没想到他的大学就在我们隔壁，一墙之隔。”方霁月一直没有看身边的蒋柠，她觉得自己只是想讲出来，如果再不说出来，她就会窒息。仿佛大屏幕上哗啦啦的大雨都浇进了她的身体里。
“从我知道自己可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在我的脑海里闪现的就只有程逸这个人。妈妈给我讲过小时候的事，程阿姨也和我说过，我以为我们会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可是从遇见你这一切就开始变了。我一直以为我大学生活中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到现在我也这样觉得，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真的希望不要遇见你。程逸跟我说他觉得自己喜欢你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种荒唐的感觉。我一直以为，他明白我的心意，我以为对我和我对他是一样的感觉。可笑的是你们是因为我才认识。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生活比这些狗血剧还要狗血。”
大屏幕上，主角们在跳了涯之后双双失忆，转了一个弯却又重新相遇。
“这么说，其实是我破坏了你和他青梅竹马的感情？”蒋柠好像是在笑，她盯着眼前的屏幕，眼睛里盛满讽刺，只是她心里也明白，最该讽刺的是这毫无逻辑性可言的人生。她以为自己拥有过的集中在这些日子统统失去，她以为自己能够依靠的统统倒塌。原来最后还是要一个人失去所有，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和勇气从头再来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程逸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后来问过他，他说他喜欢，因为他一直把我当妹妹，哪有哥哥不喜欢妹妹的？”
霁月想起程逸拜托她像蒋柠告白的那天晚上，自己打电话问他，他斟酌了好久给了自己这个答案。
“我自然喜欢你，哪有哥哥会不喜欢自己的妹妹呢？”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把话带到的，但是哥哥，你既然喜欢蒋柠为什么早些时候不说呢？他们的大学隔了一堵墙，因为霁月的关系，蒋柠和他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当面告诉蒋柠。
“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女生间说话总是方便些。”
程逸一直是天之骄子，方霁月无法想象他竟然会用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去追求一个女生。蒋柠是什么样的人方霁月最了解。表面上孤傲，实则内心自卑，她害怕受伤所以总是装作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包括那些追求她的男生。虽然工作了两年，职场却并没有给蒋柠的性格带来太大的变化。果然，她得到的是拒绝的答案。程逸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好像并不在乎方霁月带来的结果。一个月之后，蒋柠的外祖母突发心梗来霖昌医治，程逸托了本家的叔叔帮忙找了专家会诊，老人家转危为安。蒋柠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飘荡多年，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依赖他人。好像自己答应交往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接受这份感情。或许是长久以来她太累了，麻痹了自己的内心感受。譬如，刚刚得知程逸利用自己的时候，她难过更多是因为气愤，自己一直忽略了恋人之间的心痛。
蒋柠现在乱得很，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为方霁月开脱还是为了让自己解脱。或许自己并没有爱过程逸？
“霁月，算起来，我们认识八年了，除了我的家人，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可我现在也想不清楚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些。谢谢你今天坦白这些，也怪我，我们明明是那么亲密的朋友，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你对他的感情。今天，我就不去你家了，我们都冷静冷静，改天再约吧。”蒋柠有些累。
“东西先放你家吧，以后我再来取。”
大屏幕上放着电影拍摄的幕后花絮，整个放映厅除了她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蒋柠的把手里的纸巾放在方霁月面前，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出去。外面已经很黑了，蒋柠抬起头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星子。城市里灯光足以照亮黑夜，往往抬头看见的只是红彤彤的灯光，有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光影在眼前总像是透过泪光的外面的世界。
蒋柠眼前的这片星光越来越模糊，远处有一颗星星好像变大变亮了，最后却坠落了，不见了，连影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