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不等方霁月说话便推门走出去。
“这，方小姐，您看？”
领班拿着包装盒的手还举在半空，方霁月笑了笑，算是安慰她，
“不用担心，没事的。我给你写两个地址，这款白色的你帮我送到这个地方，黑色的就送我家去吧，临湖别墅那边。”
方霁月接过卡片，推门出去。
“走吧，去那边的女装店看看。”
方霁月挽起蒋柠的手，就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蒋柠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方霁月，她笑着，不是原来的模样却是她本来的样子。蒋柠此刻才发现自己的迟钝，这么多年以来，她忽略了方霁月本来的样子。她是富家千金，大家闺秀，也许她原来就是这个骄傲的样子。她很享受霁月付出的友谊，也自认为和她是最好的朋友。她在外人眼里是个骄傲的人，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骨子里无法掩饰的自卑。
她随着方霁月的步伐逛了整层楼的名品店，奢侈品店。这些地方是她从没来过的地方，或许就是这才是霁月原来的生活。
她跟着方霁月，在她询问自己意见的时候给出自己的评价，方霁月算是满载而归，不过她手里是空的。几乎每种商品她都买了两件，每一件她都委托店员送回家里。因此，从商厦离开的时候，她们的手上出了一杯热饮之外什么都没有。蒋柠觉得手臂上有些痒，但是衣服很厚，她隔着衣服挠了挠却并没有什么效果。外面的气温远远低于室内，天已经晚了，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又傻傻的相视而笑，那一瞬间真的又像是回到了过去。
“霁月，祝你生日快乐，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缺，但是，我还是想给你。”蒋柠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不大却很别致，在市场上很少看到。丝绸缎面上绣着淡紫色的蔷薇。
“别打开，回家再看。”蒋柠制止住方霁月打开锁扣的动作。她倾身过去轻轻抱住霁月，
“霁月，谢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助我，陪伴我，真的谢谢你。还有，生日快乐。”
方霁月眼睛里很快涌出泪水，蒋柠掏出纸巾轻轻帮她擦去泪水，
“霁月，在我此刻之前的生命里，你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别人不是，程逸更不是。你不用觉得愧疚或者不安，是我对不起你，你要记住。既然你喜欢程逸，那就去狠狠的幸福吧，去到他身边吧，我祝福你们。到他身边去吧，我想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常见面了，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变。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来到你身边。别哭，我相信你也是的。”蒋柠放开她，又抽了一张纸巾。
不远处一辆卡宴正在打着双闪，蒋柠可以看出来那个人是谁。她再次拍了拍方霁月的肩膀，走进人群里，很快就不见了。方霁月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城市才是最喧哗的时候，程逸不知道方霁月为什么这个时候让自己来接她，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个进退得体的姑娘，从没有做过无理取闹的事情。但刚刚那个电话里，她却有些无理取闹了。自己明明说了在饭局上，她还是坚持要自己亲自来接。市中心的商业街这个点儿最容易堵车，程逸这一路都在按喇叭。他到了地方本来想朝她发顿火的，可是在他看见她蹲在地上，肩膀一直抖动的时候，他仿佛又看见了小时候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邻家妹妹。
“起来，地上凉。”程逸等她哭声低下来的时候，慢慢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起来。方霁月隔着眼泪看向这个自己喜欢过这么多年的人。
“程逸、程逸。”她贪婪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程逸叹了一口气，“你哭什么，我又没有凶你。”
他任由她把自己为饭局准备的昂贵西装弄的到处都是鼻涕眼泪。程逸又叹了一口气，除了叹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方霁月哭够了，从他怀里站起来，“你不是说不来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最近有些任性了，她以前从不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患得患失。
“说说吧，方大小姐，最近又闯什么祸了？”程逸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脑袋。
“我才没有，今天是我的生日呀，我二十七岁了，想和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所以才把你喊来。”方霁月抽泣着说。
程逸有些无可奈何又松了一口气。平时大大咧咧的姑娘哭起来更加骇人，女人还真是水做的，这么点事也能哭成这样。
“好啊，反正今天的饭局也砸了，我陪你。”程逸拉起她的手，“你在外面多久了？手这么凉，怎么不早点喊我出来？”
两个人像老夫老妻一样，随意说着无关紧要的琐事，走向车子。
有些起风了，蒋柠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应该是孤独的，可是此刻却感到一些温暖，不，应该说是轻松，她好像已经负重走了好久，直到此刻，她才放下心头最重的那个包袱。她想跳起来，这样想着，她就这样做了。掏出口罩遮住半张脸，她像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着离开这片都市里最繁华的地方。
周末打车是最难的，蒋柠在这里排了几十分钟依旧没有等到，她想去换乘公交，可是拿手机一搜，要走将近两公里，看看面前的长长的长队，蒋柠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等公交。
在路灯下面，蒋柠呼出热气，倒退着看着从自己身上吐出去的水蒸气慢慢消散。蒋柠一路上走走停停，这个幼稚又有些无聊的游戏却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惬意。吐口气，又往后退一步，然后她撞上了一堵墙，而且是有弹性的墙，蒋柠几乎是被反弹出去。幸好这堵墙通人意抓住她的手，她才免于跌倒。虚惊一场，她站好。
“对不起，还有谢谢啊。”
“以后在马路上不要这样走路，太危险了。”低沉的男声似乎笑了一声。
蒋柠终于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
“姜总，真巧。”
面前的这个人正是姜修聿。
“是啊，有缘分的人总是很巧。”姜修聿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仿佛真的只是偶遇。蒋柠不想理会他，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姜修聿嘴角微扬，也不说话，只是跟在她后面。直到前面转了弯，他还跟在自己身后，蒋柠想回过头去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转念一想，或许这才是姜修聿的目的，他或许就在等着自己开口。那就比比谁的耐性好吧，蒋柠扁扁嘴巴，恶作剧一般不开口一直往前走。但是蒋柠千算万算却忘记了自己的路痴属性。望着前面越来越窄的街道，又看看手机上黑黑的屏幕，蒋柠欲哭无泪。到底是怎么走这里来的，道路两边停满了附近小区的车，路上却没有一辆出租车驶过。蒋柠拍了拍额头，自认倒霉吧。
蒋柠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打算沿着走回去，回到原来的等出租车的地方打车。”哎，蒋柠，我没想到你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会是个路痴呢。”
蒋柠一回头就看见姜修聿倚着黑色的路灯柱，他的右脚尖触地，随意地抖动着。蒋柠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幸灾乐祸。
“我带你去回去？”姜修聿在蒋柠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说。
蒋柠看着他抱着肩膀的样子，倔强的不说话，路过他，一个字都没赏给他。姜修聿耸了耸肩膀。
“女人还真是小气，一句都说不得。”
蒋柠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上扬。
“是啊，我们女人一向都是这么小气的。姜总果然阅人无数，总结的真到位。”
蒋柠朝这个方向走正好可以看见两个人的影子。姜修聿的影子正好落在自己的脚下，她幼稚地在把脚步落在他脑袋的影子上，脚下用力踩。
“我可没有阅人无数，我有时间还不如去看几本杂志，看女人这么幼稚的生物不是浪费时间吗？我的时间很值钱的，其实我更愿意把我的时间花在看对手上。”姜修聿在她身后看着她幼稚地加重脚下的力量，微笑着说。
“姜总，我觉得你的时间一点也不值钱，不然你怎么会把你的时间放在跟踪我这么无聊至极的事情上。”
蒋柠踩到脚痛，她用力跺了几脚然后终于放弃，把脚上的力量和频率调回正常。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保持在姜修聿的影子那么长。她说一句，他回一句，看似有一搭没一搭，有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在路人眼里竟然看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当然，只是在旁人眼里，在他们自己眼里岁月静好有的时候却是欲哭无泪，是的，欲哭无泪，蒋柠再一次想到了这个词。
看着前面黑黢黢的小路，蒋柠彻底无语了。
“蒋柠，你长这么大还没走丢也真是个奇迹。”姜修聿越过那个影子的距离走到他身后，叹气。
“没人让你跟着我。”蒋柠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忘了地图上的路线。蒋柠觉得这一切和自己的记性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怪身后这个人。姜修聿听着她的气呼呼的话，笑了笑，笑容里有他自己没有觉察到的宠溺。
“跟我走。”姜修聿看了看时间，他觉得自己的时间不能一直浪费在找路上。蒋柠不服气地跟在他身后，她不信他会记得刚刚走过的路，她虽然不知道怎么走，可是她知道他们一直在说话，她才不相信他的脑袋可以这么长时间一心两用。
姜修聿低头看了看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再一次嘴角上扬。两个人大约走了一刻钟，蒋柠竟然真的看见了刚刚路过的灯光。蒋柠咬着嘴唇，咬着上嘴唇吹了一口气，额上的碎发因为这口气飘了起来。姜修聿看着她难得幼稚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加大了。
姜修聿并没有带她走到她刚刚准备等出租车的站台而是走到了对面路边的一辆黑色车子旁，遥控开车的声音响起，姜修聿拉着她走到副驾驶位的那一侧，替她拉开车门。蒋柠不想进去，她刚想拒绝，姜修聿已经把她推进车子里利落地给她系上安全带。
“你要带我去哪儿？”蒋柠看着他坐到驾驶位上，还是忍不住问。
“去卖了你。”姜修聿发动车子。
蒋柠当然不信他会卖了自己，可是这条路也不是回自己家的路。她想起今天方霁月和她说过的话，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被冷风麻木的理智终于重新回到她的脑子里。她拽紧安全带。
“姜总，我想回家。”
姜修聿听到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甚至打开车载音乐放了一首钢琴曲。
“我知道，车子没油了，走这边加点油就送你回去。”
悠扬的钢琴曲在车子里成了唯一的声响。空调的温度迅速升上来，蒋柠搓搓手。在外面走了那么久，她知觉都消退了不少，缓过来之后，手臂上那种痒痒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蒋柠皱着眉头，她隔着厚厚的外套不停地搓。
“怎么了？”姜修聿看着她小动作不断，终于开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痒。”蒋柠回应。
姜修聿没在意，前面真的有一个加油站，姜修聿把车子开进加油站，怕她闷，特意给她打开了这一侧的窗子。蒋柠乖乖坐在车子里等着他。等他下了车子，蒋柠迅速往上推了推袖子，手臂上果然又长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蒋柠拍了拍脑袋，今天又喝酒了。她喝的时候只是轻轻抿了一点，没想到还是没能幸免。看来古人说的没错，侥幸心理要不得。
“怎么回事？”姜修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她这一侧窗外看着她的胳膊。
蒋柠终于确定自己最近又水逆了，
“酒精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