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盘根错节

  前朝的风声总能掀起后廷的波澜,这不,光子刚得到消息便忙不迭的赶去正殿禀报:“娘娘,有好消息,好消息哪!”
  阿木尔瞧着气喘吁吁的光子,嗤声笑道:“哎呦,什么喜事让你激动成这样?”
  光子道:“王府来报,说皇上大封蒙古,又是加官又是赏赐,中午还于保和殿宴请小郡王及长龄、文孚二位将军呢!”
  阿木尔扶了扶鬓边的粉色芙蓉宫花,笑意盈然:“意料之中,得知家弟派遣长龄和文孚出战回疆时,便料到定有大封之日。佩儿,从妆盒里挑些做工精良的首饰,找时间赠给两位将军的夫人,毕竟真正擒贼的人是他们,家弟只是沾了人家的光而已,这点儿咱们得有自知之明。”
  佩儿答:“是——”
  光子又道:“娘娘,还有一个好消息,之前您让郡王查的事已经办妥了,结果确实同您的猜想一致。”
  阿木尔的脸色陡然一沉:“当真?那乳母呢,可有把她带回北平!”
  光子叹息道:“唉,柳程氏殁了,不过郡王把她的大嫂窦程氏找来了,柳窦氏和她住在一起,对她的状况还是了解的。”
  阿木尔绷着脸,心中似是有几分失落:“罢了,虽说本人没了,但好歹也来了个知情的妯娌,她人呢?本宫现在要见她。”
  光子道:“人已被送到养心殿了,郡王说趁着皇上心情好,让娘娘速速解决此事,免得夜长梦多。”
  阿木尔道:“得嘞,这案子早晚都是要面圣的,光子,你去宣康长蔚入宫,佩儿,你随本宫去养心殿。”
  在前往养心殿的路上,阿木尔的心情很是沉重,她失落望着昏沉的苍穹,仿佛看不到一丝儿温暖的光华,是的,她的纲儿如她推断的一样,死于内廷的算计,死于权欲的毒爪。
  养心殿的气氛有些凝重,柳窦氏畏缩着脑袋跪在厅中,紧张的神情满溢其表,僧格林沁冲着阿木尔点了点头,彼此交换了下眼神。
  皇帝郁然道:“静妃,你弟弟把这个女人领到养心殿里有一会儿了,朕问他们为何而来,他们也不讲,非要等你过来才开口,真是恼人的很哪!”
  阿木尔欠身行礼道:“家弟处事鲁莽,还请皇上海涵。”
  皇帝道:“罢了,罢了,朕懒得与小儿计较,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儿?”
  阿木尔的胸腔似是被堵了块石头,她艰难的吁了口气,诚恳的跪下道:“臣妾调查数月,发现和顺贝勒之死确系歹人所害,今日特请来人证以做对质,希望皇上可以亲审。”
  皇帝蹙眉道:“这事儿不都已经翻篇了吗,你怎么又拿出来提?算了,你既想审便审好了,起来说吧。”
  阿木尔的声音有些哽噎,似乎随时都会潸然落泪:“臣妾要指控柳程氏于哺养奕纲期间,吸食了大量鸦片,导致其奶水中渗杂了毒素,因为二阿哥年幼,扛不住烟毒侵袭,所以最终早夭而去!”
  皇帝有些诧异,静默片刻后才半信半疑道:“乳母吸食鸦片可以间接导致婴孩中毒,这样的事情,朕是闻所未闻呐?静妃,你可有医者的论据?”
  阿木尔道:“自然是有的,成公公,请宣康太医进殿。”
  成谔道:“嗻——”
  不一会儿,康长蔚便捧着一沓卷宗进来道:“微臣恭请皇上圣安,静妃娘娘、科尔沁郡王金安。”
  皇帝道:“康太医,朕听静妃说乳母吸食鸦片可以导致婴儿夭折,此话你可有什么依据啊?”
  康长蔚道:“回皇上,娘娘此话不虚,这段时间微臣走访民间,发现染有烟瘾的妇人均对其子女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轻者导致稚童萎靡,奶水不思;重者则会引起痴呆抑郁,起烧晕厥;更有甚者,会像贝勒一般幼年早殇。其实产生这个结果的原理很简单,鸦片富含毒碱,一旦身体排解不了,它变会融入精血之中,婴孩吮吸被污染的奶水,形同以罂粟为食,鸩酒为汁。皇上,这是微臣搜集来的医帖,请您过目。”
  皇帝赶忙接过卷宗,仔细阅览片刻道:“凭借这些卷宗,的确可以证明烟毒能够通过乳母传染,可是却不能确系二阿哥是患此症而亡的啊,毕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柳程氏吸食过鸦片。”
  阿木尔道:“臣妾便是证人,数月前,臣妾曾目睹柳程氏犯起瘾症,当时臣妾未曾往鸦片上去想,直至布库盛会之时,臣妾才洞悉她的症状与皇上的情况如出一辙。前些日子,我为了求证自己的设想,特谴家弟去柳程氏的家乡核查,发现她果真是个瘾君子。”
  皇帝见阿木尔提到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快,他瞟了眼柳窦氏,森冷道:“柳窦氏,你与柳程氏乃是亲戚,想必你知道的消息更多,你现在一五一十的把柳程氏的情况报与朕听,若有半句虚言,乱棍打死!”
  柳窦氏慌道:“皇上放心,民妇绝对不敢说假话!我那弟妹返乡以后,日日都去馆子里抽鸦片,家里的积蓄被她霍霍光后,她又把耕牛卖了换钱,她生的两个娃娃尚未满周岁,都相继得病没了,族人觉得此女既败家又克子,便把她撵出了家门,谁知这她自觉走投无路,第二天便投河自尽了。”
  柳窦氏回话的时候,虽然身子抖抖嗖嗖的,但是目光却没有半分闪躲,皇帝掂量了几刻,觉得她与阿木尔的证词确实可信:“宫人吸食禁物已是重罪,竟然还敢谋害皇子,欺上瞒下,这更是罪恶滔天!可惜这柳程氏已死,朕无法对她处以极刑,但是依照清律,害死皇嗣,其亲眷也难逃干系,朕马上要摘了她九族的脑袋!”
  柳窦氏听到“九族”二字,登时急得嚎啕大哭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呐!静妃娘娘,您救救民妇吧,民妇也是为了您和顺贝勒才来宫中作证的呀!”
  阿木尔看着柳窦氏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很是动容,她深知人命的脆弱与珍贵:“皇上,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家人,柳程氏之罪与他人何尤?况且她也只是枚棋子,并不是元凶,臣妾恳请皇上为贝勒积德,三思而后行。”
  皇帝道:“你说什么,她不是元凶?如今真相大白,为何还说柳程氏不是罪魁祸首?”
  阿木尔道:“皇上您想,柳程氏不过是个乳母,哪有银钱去购买鸦片?而且就算她有钱去买,她也没有能力引入宫中啊!所以她所吸食的鸦片定是某个主子提供的,若是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内廷持有阿芙蓉的嫔妃只有一位。”
  皇帝道:“你是说尚答应?”
  阿木尔道:“没错,先前搜查内廷,唯有咸福宫藏有阿芙蓉,也唯有咸福宫与烟馆有往来,皇上,这幕后推手十有七八就是尚答应。臣妾恳请皇上惩治恶人,公开真相,还纲儿一个公道!”
  皇帝的目睫含着凶光,唇角的怒色也变的很是深沉:“尚佳氏先是诓朕吸食鸦片,如今又有残害阿哥之嫌,数罪并罚,不可饶恕!成谔,携白绫一尺,即刻赐死尚佳氏!”
  僧格林沁劝道:“皇上且慢,虽说主使有很大的可能是尚佳氏,但也不排除其他的主子没有做案的嫌疑,微臣觉得应由宗人府调审之后,再做处决。”
  皇帝道:“静妃,你怎么说?”
  阿木尔寻思片刻,正色道:“皇上,家弟说的有理,此案要查就查个底清,有了刑堂证供亦好服众。”
  皇帝道:“得,成谔,你令宗人府安排上吧。”
  成谔道:“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