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寄人篱下

  窗外,刺骨的寒风凌厉地刮着枝头的枯叶,其中有些耐不住冷的,登时就被毫不留情地卷走;而至于剩下的叶子,则都拼命地抓住干枯的树枝,仿佛就像是在抓人生最后一抹岁月似的。
  絮合小心地往暖炉里添了枚色泽上佳的银丝炭:“娘娘,下午就要送五阿哥去承乾宫了,您可想好派谁当随行仆役?”
  阿木尔娴娴地饮了口热茶:“这个问题还用想吗?自然是派你去了。”
  絮合似是对这个决定有些意外:“派奴婢去?”
  阿木尔微笑道:“钟粹宫的仆佣里,唯你有养育孩子的经验,也唯也你有以应万变的本事,所以本宫不派你跟驾奕忻,还能派谁?”
  絮合道:“可奴婢走了,谁来伺候娘娘呢?”
  阿木尔道:“放心,你和訢儿走后,钟粹宫便会交给本宫以前的亲信打理,算算时辰,这会子他们也该到了。”
  “娘娘!”
  只听得一声饱含温情的呼唤传来,阿木尔和絮合抬首望向殿外,原是蓉烟及光子回来了。
  “奴才(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阿木尔匆匆起身,欣慰地扶起他们:“哎呀,久别重逢,无需多礼。”
  蓉烟心地柔软,见到故主,立时便湿润了眼眶:“娘娘,一年不见,您憔悴了好多啊,想来您在太庙一定是吃了不少苦。”
  阿木尔道:“自给自足而已,谈不上吃苦,倒是你们被调离钟粹宫后,定然是做了不少磨人的杂役。”
  光子高兴的笑道:“哈哈,娘娘有所不知,成公公给咱们安排的活计可轻松了!当然,即便日子过得再怎么悠哉,奴才们都仍觉得不如在钟粹宫安生。”
  阿木尔打趣地说道:“悠哉还不好?光子,你这话可难保没有取悦本宫之嫌哦。”
  蓉烟恭敬地同絮合搭话:“想必这位应该就是絮合嬷嬷吧,蓉烟在这谢过您照顾主儿了。”
  絮合含笑颌首:“照顾贵妃娘娘乃是老身分内之事,姑姑不必言谢。”
  阿木尔吩咐道:“好了,这寒暄的话就留着以后慢慢说吧,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五阿哥移宫之事安排妥当。蓉烟,你去配殿把奶娘和奕訢唤来,光子,你先带人把五阿哥随行的物什送抵承乾宫。”
  光子(蓉烟)应答:“是——”
  待二人走后,阿木尔又谓絮合:“絮合,在你和訢儿离宫之前,本宫还有几句要紧话要叮嘱你。”
  絮合道:“娘娘尽管吩咐。”
  阿木尔的面色开始变得有些凝重且灰暗:“奕訢住进承乾宫后,皇后定会想尽办法阻挠他与本宫亲近。所以为了防止我们母子关系变得淡泊,本宫要你日日在訢儿身边,灌输亲疏远近的概念,离间他与皇后及太子的关系,总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成长为对本宫言听计从的好儿子!”
  絮合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按您的意思去做。”
  伴着一阵稚嫩的啼哭声,奕訢被唐付氏抱入了正殿,阿木尔瞧见爱子落泪,赶忙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哄着:“哦,訢儿乖,訢儿不哭,额娘在这陪你……”
  唐付氏道:“到底养娘不抵生娘亲,这孩子在奴婢手边哄了半个时辰都不消停,可这一钻进贵妃娘娘怀里,就立时不哭不闹了。”
  阿木尔边忧伤地打量着奕訢,边温柔地轻敲起手里的拨浪鼓:訢儿,为了能让你平安长大,亦为了能让你替众多冤魂的伸张正义,额娘不得不忍痛让你身赴曹营,认贼做母,希望你将来能够理解额娘今时的良苦用心,莫要恨我,厌我。
  许是冬日太过冷寂的缘故,所以平素比较喧闹的承乾宫亦也衬托得有些死气沉沉,身着正红色绣鸾鸟棉袍的伊兰静静地侧躺在软榻打盹,远远望去,宛如一朵颜色极娇的朱槿花。
  裘谨弓着腰背,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皇后娘娘,五阿哥到了。”
  伊兰缓缓地睁开凤目:“来的倒挺快,传他们进来吧。”
  裘谨道:“嗻——”
  过了片刻,絮合抱着奕訢走进寝殿,福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伊兰拈着黄绢,打了个哈欠:“贵妃还真是怜爱五阿哥,竟不惜把自己的贴身掌事给送到本宫这当差,行了,把孩子交给慧因抱着,你出去吧。”
  絮合略不放心地思忖须臾后,方才把孩子交到慧因怀里,伊兰厌恶地瞟了眼她那离去的背影:“瞧她那副紧张的模样,搞得本宫就好像是要杀了五阿哥似的!慧因,把孩子抱近些给本宫瞧瞧。”
  慧因欠身道:“是,娘娘。”
  伊兰虽说性情狠辣,但是看到可爱的奕訢,也不免露出几分为人母的垂爱:“别说,这孩子长得倒还挺俊俏,大眼高鼻,可人兮兮。”
  慧因道:“襁褓时可人,长大了就变得可恨了,奴婢真担心他将来会与咱们太子产生纷争。”
  伊兰眼神微微一亮:“这储位都定了,哪还有会什么纷争啊?”
  慧因道:“娘娘可千万不要把问题想的太简单,遥想当年嘉庆爷也曾钦定皇上为太子,可是不曾想到了临终之前,却又打算另立瑞亲王为储君,可见这皇位之事就根本没有盖棺定论之说。”
  伊兰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所以你有想到什么能够防患于未然的好法子呢?”
  慧因挨着伊兰耳畔,低沉私语:“娘娘,既然这五阿终究是个祸害,那咱们就不如再用次对付二阿哥的方法,铲草除根。”
  只见伊兰凤目一瞪,反手就给慧因一耳光:“贱婢实蠢!你可知这五阿哥若在承乾宫里出事,本宫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慧因见伊兰发火,旋即抱着受惊大哭的奕訢跪下求情:“皇后娘娘息怒,是奴婢无知,奴婢无知!”
  伊兰不悦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转了转:“的确无知,否则你也不会怂恿本宫去做如此冒险的事!裘谨,传本宫懿旨,自即日起,五阿哥不得见任何闲杂人等,便是其母静贵妃,也每月最多见子一次。另外,吩咐宫里的奴才们好生礼待五阿哥,绝不容许发生一丝一毫的闪失。”
  裘谨道:“嗻——”
  伊兰皱着眉头,嗔怪地看向战战兢兢的慧因:“行了,别在这跪着了,速速带着孩子滚去配殿,这通哭闹吵的本宫头都疼了。”
  慧因耷拉着沮丧的脑袋,缓缓起身:“是,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