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歹念 上
“皇上驾到——”
伴着被雨声模糊掉的通报，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走了进来，檐下的阿木尔赶忙率仆佣们请安道：“臣妾恭请皇上金安，皇上万福。”
皇帝着急地问道：“怎么样，孩子生下来没有？”
阿木尔的神情很是惆怅：“皇上，因为彤贵妃这胎是双生子，本就难生，加上她这段时间少有运动，吃食太过腻补，导致两个胎儿的体态过壮，所以这分娩的过程就更加困难了！听太医的说法，说是若是再这么耗下去，这两个孩子甚至有可能会憋死在腹里。”
皇帝的脸色勃然大变：“这怎么能成！难道就没什么法子可以让孩子安全降生吗？
阿木尔迟疑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不过……”
皇帝催问道：“只不过什么，你快说呀！”
阿木尔道：“太医说若要想胎儿尽快降生，就只能让贵妃服下催生药，然后再让接生嬷嬷强行将孩子从她的体内拉出。不过这个法子，虽然能够保证孩子无恙，但是却有极大可能会伤害到贵妃，轻则导致她胎宫受损，将来无法再孕，重则会导致血崩，有性命之忧。”
皇帝沉吟片刻后道：“龙嗣要紧，万一这胎有男孩窒息夭亡，岂不得愧对祖宗？就采用这个法子好了，朕想彤贵妃做为人母，应该也会支持朕的决定。”
阿木尔黯然叹了口气：“臣妾知道了，蓉烟，进去告诉康太医和接生嬷嬷，让他们立刻催生，无论如何都要让孩子平安降世。”
蓉烟道：“是——”
就这样又折腾了两个时辰，直至三更天的时候，康长蔚疾步走出寝殿，禀奏道：“皇上，彤贵妃娘娘生了！”
皇帝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立起：“生了？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康长蔚道：“回皇上，是两位公主。”
皇帝的脸上登时掠过一瞬失望：“都是公主？一个阿哥都没有吗！”
康长蔚道：“是的。”
皇帝用着惋惜地口吻道：“罢了，公主也好，公主也是算金枝玉叶。”
康长蔚又道：“皇上，微臣还要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贵妃娘娘的胎宫因膨压而导致严重受损，虽然经全力止血，保住了性命，但是将来恐怕是没法再生育了。眼下娘娘的身子非常的虚弱，皇上要不要进去探望下她？”
皇帝冷淡地回绝道：“产房不洁，朕不便进去看她，皇贵妃，就由你来代朕向贵妃予以慰问吧。”
阿木尔道：“是——”
皇帝一行打道离开后，阿木尔便转身走进寝殿，只见彤贵妃躺在榻上，唇色发白，满脸是汗，瞧着确实很虚弱极了，阿木尔微笑冲她道：“本宫在这恭喜妹妹顺利产下孩子了。”
彤贵妃在奴婢的帮助下，缓缓坐起身，唇角得意轻扬：“生下皇裔乃合宫之欢，皇贵妃同喜，瑠音，还不快去把孩子抱来，给本宫跟皇贵妃瞧瞧！”
瑠音迟疑了须臾后，方才将盛着孩子们的摇篮给小心翼翼推过来，彤贵妃用着期待的眼神，仔细打量着两个孩子的面庞，然后怀着无比温柔的语气道：“哎呦，不愧是本宫和皇上生的孩子，长的可真是俊俏，好了，这脸蛋额娘是看仔细了，下面让我来检查下你们的小身躯！”
随着被子被掀开的那一刻，彤贵妃的脸色仿佛变得比外头的天气还要令人生骇：“都……都是女儿？本宫生的是双生子啊，怎么能都是公主呢！瑠音，皇上去哪了？为何不见皇上来看本宫！”
瑠音战战兢兢道：“回娘娘，您诞下两位公主后，皇上，就离开了。”
彤贵妃难过道：“走了，呵！我生下两个无足轻重的公主，皇上能不走吗？”
彤贵妃的话，阿木尔似乎不是很乐意听，她神色微微一变，走上前将公主们身上的棉被重新盖上：“妹妹，有件不太好的事，本宫需要告诉你，你听了后，一定要看开点。”
彤贵妃轻笑一声道：“有什么事，皇贵妃但说无妨。”
阿木尔道：“因为动用了催生药，强行催产，所以你的胞宫已经被严重撑伤，将来没法再怀孕了。”
彤贵妃先是惊讶地一怔，然后埋着头连连苦笑：“就为了生这两个女孩，本宫被害得再不能孕？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生她们！”
阿木尔慢慢道：“阿哥也好，公主也好，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这样说这两个孩子，未免有些太无情了。行了，你现在身子虚，需要静养，本宫就不继续打扰你了。瑠音，后头贵妃和公主们有什么缺的，尽管去找本宫要，本宫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安排人送来。”
瑠音应答：“是。”
阿木尔离开后，彤贵妃瘫软在床头，颓丧地抱怨道：“完了，全完了！”
来接公主们的奶娘走上前道：“娘娘，趁着两位公主刚喝完奶睡着，要不要让她们在您身边多陪一会儿？”
彤贵妃用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向她，狂躁地吼道：“陪什么？抱走！本宫不想看到她们！”
瑠音对被吓得手足无措的奶娘，低声道：“没眼力的东西，看不出来娘娘不高兴吗，赶紧把公主带去偏殿，这几日都别再过来晃悠了。”
奶娘唯唯诺诺道：“是……是。”
彤贵妃捶胸顿足地呜咽着，散乱的鬓发粘在唇角，那样子看起来活像个疯子：“啊——老天真是对我太公平了！本以为这胎至少能生下个阿哥，助我夺下皇后宝座，不怎想竟然却又给我两个公主！害得本宫所做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瑠音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道：“娘娘消消气，这女人在月子里是不能动怒的，来日方长，或许您以后还有机会的。”
彤贵妃缀泣着道：“还有什么机会？我现在不能生了呀！倘若我没有胞宫受损，给皇上多调剂调剂，或许还能再孕，再不济，我也可以再来次借种生子，可现在呢，完了，没有丁点指望了。”
瑠音紧张地环视了下四周：“哎呀娘娘，借种的事可这样大肆喧出啊，仔细着隔墙有耳！”
彤贵妃道：“谁爱听，就听去好了！与其到老没个儿子床头尽孝，困死深宫，不如现在就去了！”
瑠音道：“娘娘，您与其这般自暴自弃，还不如背水一战，说不定那样还会否极泰来呢。”
彤贵妃看着瑠音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怎么战？”
瑠音柔声道：“娘娘，从如今的形势来看，皇贵妃无望封后，不足为惧，但那琳妃深得皇上看重，势头正盛，应是您争夺中宫宝座的唯一对手，所以……”
不待她说完，彤贵妃就接话道：“所以本宫只需要让琳妃消失，这后位就是我的了。”
瑠音的眼底透着几丝恶毒：“您确实得让琳妃消失，不过在让她消失之前，您还需要先除去皇贵妃。”
彤贵妃不解道：“皇贵妃既已无惧，何必要与她大动干戈？本宫可不想再徒添麻烦。”
瑠音诡谲地笑道：“娘娘莫急，且听奴婢给您慢慢分析呀，您想假如这琳妃先除去，那么皇上瞩意后位的人选就必定会更替。虽然他现在不打算立皇贵妃为后，但到了那个时候，他是很有可能会选择退而求次的呀！讲到这，您肯定想说，这后位第二人选也可以是您呀，可问题就恰恰出现在这，我朝向来都对尊卑和门第极为重视，真到了您与皇贵妃二虎相争的时候，朝臣们不用说也会站在钟粹宫那边。娘娘与琳妃可不同，在皇帝心里，您与皇贵妃的分量，估计是没差的，所以一旦群臣强烈推荐皇贵妃的话，皇上是绝不会像维护琳妃那般，替您力排众议。”
彤贵妃沉吟道：“照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咱们先除了琳妃，到最后反而便宜了皇贵妃？”
瑠音笑道：“是的，所以奴婢才要您先除掉皇贵妃，再除掉琳妃，而且这么做的话，咱们的计策也能变得更稳健些。要知道除去皇贵妃的话，依照序次，那她位置将来就一定是您的，虽然皇贵妃这个名号本身没有太大意义，但是她名下的权力却是很大的，试想将来您手掌六宫大权，对付起琳妃，也会容易许多啊。”
彤贵妃颌首道：“真不愧是曾在我额娘房里待过的丫头，聪明伶俐的劲，委实让本宫惊叹！行，那本宫就依你的想法，背水一战好了！不过咱们该如何让皇贵妃尽快消失呢？”
瑠音皱起眉锁：“杀人无非就是明枪或者暗箭，奴婢听说皇贵妃早年曾经历过毒害，所以对于生活起居很是留意，咱们若想走暗害的这条话怕是不易。”
彤贵妃道：“既然暗杀不易，那就干脆明着来好了，可以在咱宫里挑个太监，恩赐他家人千两白银，利诱他当死士，除却皇贵妃。”
瑠音掂量了下，摇头道：“不太妥，咱宫里的太监与皇贵妃无冤无仇，只是以财驱使，他很可能会因杀意不够而选择放弃，甚至投诚皇贵妃，泄露咱们的计划，况且以太监的身手和胆量，也很难行刺成功啊。奴婢觉得，咱们得找个与皇贵妃有仇怨，且身手好的人做为刺客会比较稳妥。”
彤贵妃为难道：“单是有仇怨就已经很难找了，你却还要个身手好的，乾清门外的侍卫身手好，可他们与皇贵妃有仇吗？他们能进得来内廷吗？”
瑠音脸上的邪恶又重了几分：“娘娘，奴婢觉得有一个人很适合。”
彤贵妃急忙问道：“谁？”
瑠音压低着声音道：“就是两位公主的阿玛，奕纬贝勒。”
彤贵妃目睫一颤：“奕纬，他怎么合适了？”
瑠音道：“贝勒爷会武功，能够进出宫禁，身手这块他是符合的，至于仇恨么，奴婢听说他的额娘和妃之所以被软禁永和宫这么多年，正是有赖于皇贵妃之功。不过他们之间虽然有梁子，但是奴婢这仇恨早已随着时间而变淡了。”
彤贵妃那含有涟漪的双眼狡黠地转了转：“哼，记不清没关系，只要他心中真的有仇恨的种子，本宫就可以让那火种重新复燃，甚至比之前燃烧的更旺！”
瑠音觑着神色幽寒的彤贵妃，问道：“娘娘，刺杀皇贵妃可是要掉脑袋的，您舍得让贝勒爷赴死吗？怎么他也算是公主的阿玛啊。”
彤贵妃望她冷笑：“不存在舍不得，因为本宫与他无爱，前段时间，我听宫人说那和妃病了，可有此事？”
瑠音道：“是的，据传是患了痢疾。”
彤贵妃静一静声，阴阳怪气道：“你准备一下，过两日代皇贵妃娘娘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