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陌上花开 上
在临水的青石街上,卖着各色玩意儿。细腻、真切的绣品,不同于京城华丽富贵的风尚,像是从生活中掐出的一片;老艺人用小葫芦雕成小饰品,用大葫芦画上神仙妖怪做成面具惹得小孩咯咯地笑;用天然颜料染成的各色花布,别有一番清新自然,被竹竿长长的挑起任由选择。随风而来的还有甜美的歌谣,含思婉转,令人沉醉。
紫冰循着那歌声而去,回头唤云龙:“快点儿……好香啊!”
原来水乡的集市是不仅仅局限于地面的,水面上飘着一条一条小船也是市集的延伸。船上满载着娇艳的花儿、鲜活的鱼儿、碧绿的蔬菜。时值杏花雨季,一切都笼罩在湿润的空气中,愈发显得鲜嫩欲滴。那五色的花朵似乎把整个河流都染香了。
卖花姑娘旁若无人的唱着吴越小曲,见紫冰前来,热情招呼道:“姑娘买花啊?这是剑兰,这是虞美人,这是芍药,那是蔷薇,那是丁香……”
“你刚唱的是什么曲子?”
卖花姑娘微微愣了一下,笑答:“《陌上花》,说的是吴越王的夫人回娘家小住,吴越王思念她,就写信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后来传开了,就成了乡间小曲了。”
“当真缠绵婉转、情真意切!”
云龙紫冰二人正说笑着,一条船上的鱼儿翻蹦到水里。船老板为了追鱼,使力不均,船偏了方向撞到卖花的船上。正在搬着花篮的卖花姑娘身子一歪就要跌落水面。云龙顺手操起撑篙的竹竿,稍稍往后一挡,姑娘倾斜的身子便有了依仗,紫冰顺势跑过去连筐带人都扶稳了。
卖花姑娘自是感激,拿了一朵芍药花送到紫冰手上:“今儿是上巳节,这芍药最应景。送给你!”
紫冰拈着花露出娇憨的情态。云龙伸手接过花,别在了紫冰的头上:“好看!”
“快!饮酒去——”
几个风风火火的人唰地从他们身边挤过,打断了两人目光中的缠绵。顺着那些人的身影,二人见不远处积聚了很多人。两人好奇地凑上前去:一条三寸来宽的小溪,大家往溪中放一些酒碗,顺水漂着,还有人端着酒碗在吟诗作对。
“想必这就是流觞曲水了。”
“早听说过王羲之《兰亭序》里的流觞曲水,今天才亲见了。”
“走,咱们也去风雅一回。”紫冰不擅长吟诗作对,有些犹豫。
云龙拉着紫冰就往前凑:“走吧,游戏而已。”
来到溪边,一个侍女递给二人每人一个酒碗,让他们放入溪中。紫冰看酒碗在曲曲折折的溪中漂荡,正觉得有意思,就听见有人说:“这位姑娘,请了!”
紫冰还没反应过来,云龙低声提醒:“该你了。”
原来每人放进的小酒碗上都标有不同的数字,看酒碗漂到谁的跟前,就和这人对对联,对不上是要罚酒的。侍女已经替她把酒碗捞了上来。紫冰赶紧接过,双手举着向刚刚说话的长者施礼说:“请了。”
那人捻捻胡须沉吟道:“几笔春风描柳绿。”
紫冰暗想:柳绿自是该用红来对仗,只是用什么对……猛地抬头看远处的杏花像在画布上被润湿了一样,想起唐代有诗云“一汀烟雨杏花寒。”紫冰套用其意,张口道:“一汀烟雨润花红。”
“好!”长者赞道,两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紫冰如释重负,又见一杯飘然而至,刚想躲,已被侍女捞上来了。还好递给了云龙,对岸下游一个年轻公子道:“拖烟绿柳衔春驻。”
“凝霜月光迎客归。”云龙从容地引了门杯。
谁知侍女又叫:“公子,该你提问了。”
两人一看,云龙刚刚放进去的酒碗漂到了一个中年男子面前,那人施礼:“公子,请!”
云龙没想到自己还要出上联,一时不知该用何物入联,就盯着流水沉吟,无意中看到随着流水还有许多雪白的梨花花瓣在徘徊游荡,笑笑说:
“风碎梨花三径雪。”
“好!好联!”好几个人赞叹道。
那人沉吟了好一会儿,举杯道:“公子大才!小可对不上来,甘愿受罚。”遂饮尽三杯,依然乐呵呵地问:“哪位大才?替小可对上啊?”大家又是一阵议论,均没有答案。
一个艳丽的女子从人群中站出来道:“奴家有一联不知可否?月摇夜影满庭霜。”
“好!”
“好个‘满庭霜’。”
见身边的人称赞,那女子施礼道:“各位见笑了。奴家也是受公子‘凝霜月光迎客归’的启发。”大家又称赞一回,继续流觞曲水。
日上正中,紫冰二人惦记外婆,虽意犹未尽,还是回到家中。常婆婆自然准备了时令小菜给他们吃。
“今儿是三月三,我给你们做了青团子……”
“青团子是什么?”二人好奇地问。
“一会儿我端上来就知道了。”紫冰等不及,跑到厨房同常婆婆一道把饭菜端上来。四碟小菜:槐花蒸菜、白斩鸡块、春笋炒肉、珍珠肉圆;两碟点心:青团子、花型的小酥饼;一壶米酒;主食是小馄饨。
在京城的时候,云龙曾带着紫冰吃了大小不少酒肆饭庄,这几样却是他们没吃过的。外婆见紫冰快要流口水的样子,笑说:“快吃。这酥饼是你常婆婆最拿手的。你娘当年最爱吃。”
紫冰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叫道:“好吃!还有股花香。常婆婆这是怎么做的?”
“这是用茉莉花、桂花糖和豆沙做的馅儿。把面擀成薄薄的皮,一层皮一层馅儿裹出来的。再用筷子在中间一夹,就成了一朵花。最后放在锅里慢慢地炸,又酥又香。好吃吧?这青团子你们也尝尝,是咱们江南清明时节才有的吃食,别处没有的。”外婆看着两人应接不暇地嚼着,呵呵地笑:“慢点吃慢点吃。这孩子们呢不管多大,吃饭嘴里总是塞的满满的。咱们秀儿也是……”
云龙见外婆提起秀雨,怕再勾起伤心的情绪,忙端着馄饨问:“常婆婆,我刚尝着这馄炖馅儿和平日里吃的也不一样。”
常婆婆答道:“这是野菜馅儿的。清明时节才有的荠菜,又嫩又好吃。”
“那过几天不就没有了?”
见云龙意兴盎然地追问,外婆说:“可不是,咱们这野菜也是随季节变的。下回用别的菜做给你们吃。”
“好。”
午后,外婆年老要睡午觉。紫冰缠着常婆婆:“常婆婆,我能做点什么?”
注释:文中对联来自网络,中国诗词楹联网旗下社区——联都论坛,画船听雨【听雨的作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