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潜流暗涌 上
来不及行礼，云龙上来就问：“王爷，紫冰呢？”
八王有些生气，丢下一句：“怎么，还没玩够？”径直向前走。
云龙并不介意，凑上前急急地说：“王爷，宋娘娘怕是不好了！”
八王骤然转过脸问：“你怎么知道？”
“寇大人得到消息，让我在此等候。”
“这件事跟别人说过吗？”
“适才我见郡主进去，我想郡主素有名声，贸然进后宫怕是会打草惊蛇，所以没向她说。不如让紫冰悄悄地进去……”
八王赞同道：“你思虑的对。紫冰陪王妃随后就到，你还是进去等吧。在这儿太显眼。”
“好。”
俄尔，八王妃与燕王妃同来，却不见紫冰身影。紫云见云龙等待在侧，向他使了使眼色。十步开外，紫冰走过萧墙，云龙一把上去拉住她，避开人群：“宋娘娘怕是出事了，你去看看。”
紫冰苦笑道：“这还真是应景，祸起萧墙。”
“拿着这个，后宫有人接应你。”云龙往紫冰手里塞了个有些发黑的金簪，迟迟攥着不放手，嘱咐道：“万事小心！若是不能，你要及早脱身。”
紫冰见众人皆是一色孝服，进入后宫方才把金凤簪插到头上，边走边留意。宫里看起来过于平静，紫冰不敢轻易探查，只附庸着一队一队的宫人逐步渐进地往后宫走。
走到偏僻处，一个人追随上来，紫冰环视四下无人，反手一拧见是一个小太监。那太监忍着疼吸溜了两声：“金簪金簪……我是来接你的。”
紫冰松了手：“是你？”
“紫冰？”小太监秦汉欢喜地双手拉住她，“走，去李顺容宫里。”
李顺容是当年跟着花蕊夫人从西蜀进宫成为太祖宫嫔的，位份不高，平日里除了宋娘娘之外，很少有人跟她来往。她的住处自然罕有人至。
秦汉一路上絮叨着：“紫冰，多谢你给我的《孙子兵法》。我天天都看着呢。”
紫冰没心思听他说这个：“你怎么知道金簪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这还是我送出去的呢。”
“哦？说说怎么回事。”
“前边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李顺容给我，让我用烛火熏黑了，趁着报丧的机会送出去的。”
到了李顺容处，紫冰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早在过年命妇进宫朝拜的时候，宋娘娘就和她的小妹妹约定好了：将来若是宫中发生变故，就送一支簪子来传递消息。金为凶，玉为和。宋娘娘的小妹妹是寇准的夫人。
李顺容怕显眼，就让把金簪熏黑了。秦汉是个小太监，插在头上的黑簪子自然不会招人耳目。开始几天不敢轻举妄动，今日秦汉才借着出宫召集王公大臣守灵的机会把簪子送到了寇准的府上。寇准一时来不及再跟南清宫说，这才在宫门口找了云龙。
李顺容便把这几天宫中的情形给她讲了：“你快去救娘娘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李皇后已经……”
提到李皇后，紫冰忽然想起元佐的儿子还在宫里，说：“等等，我得先去办件事。”
“等不得，哎——”李顺容正叫着，紫冰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皇后的凝芳殿外只稀稀拉拉几个侍卫。她轻功又好，进入宫殿不费什么力气。殿内空空荡荡，一个孩子在李皇后身边坐着。紫冰的到来，吓得孩子一颤，露出惊恐的神色。
紫冰忙说：“别怕，我是你八王伯的属下。”
赵允升不过六七岁，虽比民间的孩子懂事早，但毕竟是个孩子，一听说八王伯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大娘娘她死了……”
紫冰赶紧捂住他的嘴：“别出声，否则你也没命了。”
允升抽泣着点点头。
紫冰是第一次见允升，救他之初也只是想着元佐、元侃、八王都是被议过储的，三方角逐，先稳住一方来对抗另一方。救赵允升一命，进可落个人情，退则有个人质。可见到允升含泪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她，又有李皇后装裹齐备的躺在那里。紫冰早忘了最初的算计，生出几分真情来。
她心疼地搂着允升拍了拍，柔声道：“别怕别怕。一会儿你闭上眼，抱紧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出声。我救你出去。”
允升懂事地点点头。紫冰抱着他飞身出去，交给李顺容：“即使有人发现他丢了，也一时想不到在你这儿。希望能安稳度过这一关。”
紫冰这才换了李顺容品级的发髻和孝衣，前去宋皇后宫中。景明殿的守卫要比凝芳殿严密得多，殿前的侍卫很是机警：“都快子时了，你们不去前殿守灵，跑这儿做什么？”
秦汉答道：“正是快子时了。宋皇后的时间不多了，李顺容想去陪陪娘娘，也算尽尽心。”
侍卫想着两个女人在宫中憋了大半辈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让李顺容进去了。
空空旷旷的宫殿内，宋皇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歪在贵妃椅上。想起刚才李皇后处那般情景，宋皇后这边又是一般无二，紫冰竟愣在原地出了一回神。
宋皇后回头见紫冰前来，方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紫冰叫了声“娘娘”就哭起来，双手正反轮换着都擦不及泪水。
侍卫见状，关门出去。侍卫首领问：“里边什么情况？”
“两人一见面就哭。”
“一个等死的，又来了个送死的，能不哭吗？”
“哭就哭吧，她们也哭不多久了。”
紫冰本是要来救宋皇后的，眼下反倒要宋皇后来安慰她：“还没那么糟。”
紫冰抽泣着说：“我刚瞧见娘娘，想起我娘当年就是这样躺着，没依没靠的，后来孤零零地死去。”这话若是平时常人说来，是大不敬之罪。可眼前，紫冰触景生情却让宋皇后觉得甚是温暖。
宋皇后搂住紫冰，拍着她的背安慰：“好孩子，别哭了。我怕是也没多久了。不哭了，陪我说说话好吗？”
紫冰听宋皇后这样说，眼泪流的更凶了，她紧紧搂着宋皇后说：“我绝不会让娘娘跟我娘一样。”
“你来了，我就安心了。”紫冰平复了一时，才道：“我这耽误事了。娘娘别着急。云龙已经拿了兵符去调兵了。”
“云龙？呼延王爷的大公子？”
“是。”
宋皇后思量一时说：“甚好。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唯独没有收回此兵符，不想今日竟派上用场。”
紫冰审慎地看看四周，说：“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宋皇后苦笑道：“隔墙哪里还有耳？我贴身的几个宫人已经被他们看管起来，其他的普通宫人不是被遣散，就是各奔东西。宫外的侍卫也盼着我赶快赴死，省得耽误他们复命。哪里还关心我做什么说什么？”
宋皇后见这话又触动了紫冰的愁肠，忙又问，“德芳怎么样了？”
紫冰摇摇头：“王爷应该在前殿，我直接进了后宫，一概不知。”
“本来金锏可以保德芳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