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 兵临城下 上
只是皇帝的车驾及护卫队伍仍走的很慢,走了三日,离澶州城还有一半的路程。
小太监秦汉在宫中就强烈要求参军,这次总算如愿同行。他不愿只做个陪伴车驾的侍从,便一再申请去军中效力。皇上一来经不住他聒噪,更要紧的是皇上也想派个人去前方了解一下战况——这毕竟关乎着自身的安危——也就同意他去当个监军太监。秦汉如获至宝,快马加鞭赶至澶州城找守城的武宁军节度使石保吉报到。
石保吉是开国元勋石守信的儿子,又是太祖的女婿、燕王的妹夫。对燕王自然照顾些,让他直接去澶州以西的相州。相州对于澶州来说,只是呼应、支援的作用,眼下并无战事,守住即可。
石保吉看了任命文书,见一个小太监只身而来,便敷衍地让他跟燕王一道去。秦汉不肯,非要留在一线。
石保吉嗤笑道:“你一个小太监,能做什么?再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皇上问我要人怎么办?”
秦汉上前一步昂头挺胸地说:“我来投军,就不是太监,而是大宋的子民。我读过兵书。就算我不能打仗,让我去疏浚环城沟堑也好啊,加深加宽之后,也能抵御骑兵的冲击。”
石保吉见他一身正气,拍案道:“好!这是令牌,你就去负责工事。”
秦汉领命出门时,石保吉又问一句:“圣驾离这儿还有多远?”
“回将军的话,还有百十里吧。”
待秦汉走后,石保吉私下对燕王说:“大局面前,咱们官家竟还不如一个小太监有气魄。”
燕王又是满腹牢骚地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燕王去了相州,事先与石保吉预定,以三日为期互通情报。前一次都是派传信的士兵来的,石保吉见这一次云龙亲自来了,问:“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怎么亲自来了?”
云龙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递给石保吉:“我听说皇上到了。劳烦将军把燕王问安的折子递过去。”
石保吉跟燕王相熟,接过奏折笑说:“燕王不在意这个。你替他写的吧?”
云龙笑着点点头:“皇上在意这个。”
此次澶州之行,石保吉是第一次见到云龙,对他客气不过是顾及到呼延王爷的面子。云龙此举,倒让石保吉对这个年轻人高看一眼。石保吉拍了拍他的胳膊算是肯定,问道:“怎么样?一路上还太平吗?”
“路上倒是平安,沿途老百姓也没受太大影响。就是进城时,我看连西门的战壕都加深加宽了。这是下决心把澶州当成决战之地了?”
“那是秦汉带人弄的。”石保吉由衷夸赞道,“别看他是个小太监,却是真男儿。也不娇气。他把兵士分为三班,连日赶工,自己却没有脱过铠甲。”
云龙曾听紫冰说起过秦汉,今日听说更是佩服:“他虽出身不如人,有此心胸也是不枉此生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云龙又问:“皇上让防守为主,若是辽军一直不出兵怎么办?”
“是啊。我也正发愁呢。”石保吉叹口气道,“皇上在南城,不肯过河。辽军一月之内奔袭600里,却未下一城;两军僵持数天,想来他们也是着急。咱们要是能卖个破绽……就好了。”
云龙道:“是啊。我看将军趁着下雨的时候,引诱他们出兵最好。”
石保吉摇摇手:“雨天泥泞,他们是骑兵,咱们岂不是被动?”
云龙笑道:“也不用大雨,阴天返潮就够了。”
“这话怎么说?”
云龙用手笼着,凑近石保吉道:“他们的弓弩用的是牛筋,一受潮就没劲儿发射了。咱们用的是青麻绳,遇水更紧,自然不怕。”
石保吉点头笑道:“好,好!就让辽军尝尝咱们床子弩的滋味。”
掌握了这个关窍,石保吉便朝着这个方向谋划。他沙场历练多年,自然知道一个诱敌计划的成功,需要长时间的铺垫。于是,他日日让士兵假扮老百姓从东城门出去做生意。辽军不时的会抢去点货物,商人却仍不断绝。
辽军起了疑心,找机会抓住一个商人问:“你们不怕死吗?”
商人答道:“北边不少地方受了灾。贩过去一回就是几倍的利润。就算走三次你们抢走一次,我也还有赚的。总不能次次都被抢走吧,那我也太背了!”
辽军试探:“你不会是细作吧?”
商人大笑:“细作要的是情报,我们要的是钱。他们要情报的得要命,我们为了钱可以不要命。”
辽军将信将疑,又问:“澶州四边围住,你们怎得偏能出来?”
“我们有路引啊。再说围城是你们围的。只要不碰上你们就好了。我想着天阴你们不会出来,再说这条路也就我们常走货的人知道。”
辽军首领轻蔑地一笑,问:“你可愿带路?”
商人连连摇手:“不,不,不——货物你们都拿去了,我被逮也认栽。要是被当做奸细,我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便伸出手,任辽军捆绑。
辽军头领大笑:“算你识相。今天就算了。你回去吧。”
“我那货物?”商人还试图要回,见辽军瞪眼也只得作罢,只身回城了。他知道,他身后跟着辽军探路的士兵。
城东这条路不是官道,是之前当地百姓抄近道踩出来的一条小路。两边有些杂草树木,但地势狭小并不适合伏兵。辽军看了很是满意。
他们已经在澶州城下驻扎一个月了,却无半点突破。几十万大军一天的口粮就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辽国连年饥荒,战备不足——他们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发动战争的。辽军得到了这条路径,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打算有所行动。如果能趁机攻破东城门自然更好,即使不能,抢些粮食货物也是不错的。
果然,趁着阴雨天,辽军的大将萧达览帅兵沿城东小路前行。一路的哨探,确实没有发现伏兵。可他们没有料到,杂草从中却隐藏着一种威力巨大的机关“床子弩”。
床子弩是囊括数十个弓弩的机关组合,并不用一根一根的发射,只要扳动机关就会毫无间隔的万箭齐发。只要一人摇动机关,可抵挡百人之众。更妙的是,发射的机关只要布置好,可以连接到数米之外的地方掌控。这也是辽军没有发现伏兵的原因。
萧达览背后飘荡着五彩旗,骑在马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气势。谁想正在他自鸣得意之时,草丛中万箭袭来,半点躲避的地方也没有。
“快,快——还击!”
辽军的弓弩手慌忙上前还射,掩护主力撤退,可他们弓弩的牛筋受潮使不上劲。纵使运用如常,人力发射的威力又怎么能跟机械相比。
“快撤……”萧达览的尾音还没说完,便正中脑门,栽下马去,当场毙命。
主将死了,随主将出去的3000人,回来的不过一两百。可谓是出师不利。其他的将领也不敢声张,只能密报萧太后,任她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