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自我否定

  萧逸从不曾想过安诗滢会对老淮南王妃有这样大的在意,而萧逸更不曾预料过,萧皓玄在安诗滢心中竟也是如此亲近之人,安诗滢话语中对于萧皓玄的关切与庇护,方是伤及萧逸最深。
  此时此刻,萧逸只因了安诗滢这一句话而彻底冷了心意。
  安诗滢对着萧逸最为痛恶的人抱有这样大的亲切与信任感,然而这许多年来,她却是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毫无过问,两相对比之下,亦是让萧逸越发感到自身可笑,当下安诗滢的真实表现,已然令萧逸难以承受。
  萧逸知晓自己对于安诗滢而言,当是一个耻辱,他清楚自己是伴随着算计与恶意而降临于这个世间的产物,正是知晓于此,萧逸便不奢求安诗滢会如旁人的母亲那般亲厚待他,他理解安诗滢的选择,亦是忍得住这多年来同安诗滢这般相处。
  然而,萧逸可以接受自己在安诗滢心中,是连陌生人都且不如的存在,可以忍受安诗滢怨恨憎恶于他,却难以忍受安诗滢对萧皓玄与老淮南王妃二人表现出此时这样的作态。
  自己至为在意之人,却是对这心中最为抵触的人如此亲近与信任,这对于现下的萧逸而言,确是极重的打击。
  萧逸不知晓自己心底里的感受应该如何表达,其中有着酸涩与漠然,然而更多的,却是自心底传出的尖锐痛意,他当下所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亦是躲避,他想要躲避安诗滢,躲避这一切事实,避免让这些难忍的存在再次伤害到自己半分。
  然而不等萧逸行动,安诗滢接下来的一句话便令萧逸改变了方才的决定,亦是将他心间的酸涩情绪转为了另一番滋味,而接下来为萧逸所知晓的往事,只令萧逸不由得僵立在了原地,他不愿相信这事实,然而事实便是事实,饶是萧逸再如何不愿,这往事,亦不会产生丝毫变动。
  风声愈烈,安诗滢安静地看着萧逸,她的眼底有着对已逝之人的追忆,余下的,便是深切的悔恨与自责。
  片刻后,安诗滢只敛下了眼眸,再次启声说道:“逸儿,母妃将自己锁在这念静阁多年,不单单是因了你父王的缘故,更多的,便是为了赎罪”
  “为了清除这一身的罪孽,母妃自愿一生长伴青灯古佛,为整个淮南王府祈祷,母妃并非清白之人,母妃的手中,沾染了两双性命,当年,若非是母妃,老淮南王妃便不会去世,老淮南王亦不会”
  安诗滢语气微顿,喉间的酸涩感愈发深刻,她单是望向萧逸那处,片刻后方才得以继续说道:“他亦不会随着老淮南王妃一同离世,逸儿,老淮南王是长情之人,他与老淮南王妃本该相守一世,淮南王府亦该是整个京都城内最令人艳羡的府门,是母妃毁了淮南王府的一切,母妃愧对于淮南王府众人”
  “母妃是害得皓玄年少失去双亲的罪人,是母妃害了他们所有人,逸儿你若依旧针对于淮南王府,母妃这多年来于院中的祈祷与忏悔,便都没有了意义,母妃这一身的罪孽,便也不会消减半分”。
  “母妃身上背负着老淮南王与老淮南王妃这两条性命,这么多年过去了,皓玄已非当初的孩童,如今的他,自是有能力查探到那些往事缘由,他该知晓当初自己的父王母妃惨死的真相”
  “本该是皓玄对盛王府与安家抱有仇怨,该是他对母妃深恶痛绝,如今,却是逸儿你万般容不得皓玄,句句诋毁老淮南王妃清誉,你这般行径,已是大错”。
  安诗滢抬眸望向萧逸,眼中却是多出了坚定与冷冽之意,她自是要让萧逸清楚自己曾经犯下怎样难以原谅的过错,让他明白,淮南王府,从不该是他抵触厌恶之处,而老淮南王妃的清誉,更是安诗滢心中至为在意之处,她容不得萧逸再诋毁半分。
  萧逸只觉脚下沉重,却是再也迈不开步子,他知晓安诗滢话中的意思,然而萧逸却从不曾联想到老淮南王与老淮南王妃的离世会与安诗滢有所关联,安诗滢方才所言,已然颠覆了萧逸这多年的认知。
  在萧逸心中,老淮南王妃方是毁去安诗滢此生的罪人,是老淮南王妃心思恶毒,只因了安诗滢倾慕于老淮南王便设下那等毒计,就此改变了安诗滢这一生的轨迹,让她这余生都身陷在那日所带来的伤害中。
  自该是老淮南王妃的一时之恶,造就了盛王府如今的尴尬处境,是因了老淮南王妃的缘故,方才将安诗滢困于这盛王府内至今,更是这老淮南王妃,害得自己无法如寻常孩子一般得到父母的关爱,萧逸这多年来,便是这般告诉自己。
  然而如今,萧逸却是听得安诗滢亲口说出方才的言论,听得是安诗滢害去老淮南王与老淮南王妃的性命,是他们这盛王府中人,愧对于淮南王府众人,这受害者如今却是演变成为了加害之人,这样的变动,只让萧逸心中愈发烦躁。
  下一刻,萧逸只抬眸看向安诗滢,安诗滢眼中未曾散去的自责与悔恨,亦是被萧逸瞧在了眼中,他知晓,安诗滢此话断然不会是虚假之言,自非安诗滢为了消除自己对于淮南王府的敌意,而刻意做出的假态,安诗滢的神情举止,均在表明她方才所说的,当是事实。
  “为何?”
  萧逸淡声问道,而他同样对自己所知晓的一切而产生了怀疑,如若老淮南王妃陷害安诗滢之事并不属实,那这多年来,他对于萧皓玄所做的一切伤害,便是自己一人的过错,而这一切,更是加重了安诗滢身上的罪孽,实乃可笑之举。
  “当初,母妃倾慕于老淮南王,那时伴在母妃身边的,还且有另一个大丫鬟,唤做丹乐”。
  安诗滢眸底深沉,却是握紧了绣帕安静地说道:“母妃一开始接触到老淮南王妃时,便陷入了嫉恨与自我否定的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