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互较量
“公主怎么不说话？臣问您是如何得知眼前的人是五皇子的，公主初来乍到，应是没见过才是。”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流光溢彩，像折射光的黑曜石，透出精明的光泽，但他神情一直都淡然若水，看不出悲喜。
百里长歌神经紧绷，她早已看出，君流殇此人性情多疑，心思通透，却没想竟如此敏锐，看来此次和亲西昌，自己最大的对手，应该就是他了。
稳了稳心神，百里长歌腼腆的欠身行礼，用温软如玉的声音道：
“世人皆知西昌国的五皇子慕子衿谈吐文雅，举止谦逊，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十分会替人着想，而其它几位皇子却不是这般，更何况，西昌战神君流殇和五皇子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时常会陪伴在身边，所以，凝袖才会猜测眼前的人是五皇子。”她说的表面上是合情合理的，但实际上并不能说明什么，她其实能认出来是因为几年前，她去暖香楼寻二哥时碰到过慕子衿，就是那个笑眯眯的笑面虎，君流殇当时也差点和自己产生冲突，只是那时候自己并没有多在意，现在想来他们当时出现在南邑也十分可疑，幸亏当时自己带着面纱，否则今日就会被当众认出来，能不能保命都是另一回事，就怕会牵扯到父皇和整个北渊
“公主真是聪慧，我可以叫你凝儿妹妹吗？”慕子衿笑意盈盈的问，百里长歌还没适应自己现在是百里凝袖，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赶忙甜甜的一笑，
“嗯，当然可以。”
“既然你已经到了我们西昌，就不要那么见外了，凝儿妹妹以后就唤我子衿哥哥吧。”百里长歌含笑点头，她正想赢得慕子衿的信任呢，他主动和自己亲近再好不过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犹如亲兄妹一样，周围人都露出笑容，唯有君流殇面无表情，眼睛一直盯着百里长歌，想看出她的破绽，他总觉得这个公主怪怪的，像是刻意在隐瞒什么事一样。
“敢问公主，预计的时间不是两日前吗？为何拖延了这么久？”百里长歌沉着应对道：
“路上舟车劳顿，我身子自幼就不好，所以耽搁了些时日，害得我身边的丫鬟和太监都受累了不少。”君流殇闻言看了眼她身后的柳云飏和柳云臻，还有沉稳安静的绯玉，绯玉站如寒松，纹丝不动，倒是柳氏兄妹二人，感受到他锋利的目光，心里吓得不轻，但因低着头，并没有让君流殇看出什么不妥。
“好了，流殇，不要问那么多了，凝儿妹妹舟车劳顿，你别为难她了。”慕子衿出言解围，君流殇闻言闭嘴不再言语，慕子衿回头笑着对百里长歌道：
“凝儿妹妹你别见怪，流殇他就是这样，心思缜密惯了，你别放在心上。”百里长歌摇摇头，看着白衣傲然的君流殇，她的脸宛如一朵绽开的海棠，笑意写在她的脸上，带着小女子才有的娇俏，她的嘴角上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眉间的桃花印灼灼，有一瞬烫在了君流殇的心上。
“凝儿明白，君将军也是为子衿哥哥和西昌着想，凝儿很敬佩，怎会放在心上。”她的话轻飘飘的，说的君流殇的脸微微发烫，他傲娇的别开眼，看向别处。慕子衿摇着手中的扇子，夸赞道：
“凝儿妹妹真是乖巧懂事，走吧，天气炎热，当心中暑，咱么先去你的住处吧。”
“好，待我跟我的丫鬟说一句话。”慕子衿点头，君流殇这时候回头，看着她一步步走到绯玉的面前，拉住绯玉的手，眼中含泪道：
“绯玉，你带着送亲队伍回去吧，云臻和云飏跟着我便好，你记得跟父皇说一声，就说我很好，让他不要担心。”绯玉点点头，抓着百里长歌的手紧了紧，
“是，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将话带到。”
“好，去吧。”百里长歌像是放心了一般松开手，重新走到慕子衿身边，
“子衿哥哥，我们走吧。”慕子衿看到她眼眶发红，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哽咽，知道她是想家了，蹙眉安慰道：
“凝儿妹妹不要难过，等你成婚以后，可以回去看看。”百里长歌佯装难过的点头，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怜惜，周围人的反应皆落入远处柳云飏的眼里，他心里暗自佩服，真是好演技，一举一动都丝毫不做作，完全是一副远离故土的思乡模样。
“凝袖妹妹你坐我的马车吧，我和流殇骑马。”百里长歌没有拒绝，她裙衫长，不便上马车，柳云臻疾步走过来搀扶她顺利的上了马车，她机灵的反应百里长歌眼中闪过赞赏，马车缓缓前行，车内空间很大，铺着上好的皮毛，人坐在上面非常柔软，车顶上附着许多的大小不一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的光给车内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感觉，车内置有一张小几，白玉酒壶，精美点心，都置于小几上，最醒目的还属那个琉璃果盘，盘子做工精巧，边缘镶着很多宝石，盘中放着许多颜色鲜丽的水果，马车内的景象简直可以用奢靡两个字形容，不愧是西昌皇帝最为疼爱的儿子，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身在皇家的确是难以理解贫穷百姓的疾苦，现在战火四起，南邑的铁骑踏入了不少疆土，流民越来越多，但身处上层的人向来是眼高于顶，看不到底层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一直都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你真的是北渊的公主吗？”柳云飏小声的问，百里长歌勾起唇角，轻描淡写的反问道：
“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吗？”她现在并不打算把自己的事全部告诉他们，自己还没有信任他们，自那次的事变后，她很难再相信别人，因为就是因为信任才差点让她命丧当场，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
她的问题柳云飏没办法接，他看不透眼前的女子，虽然这个粉雕玉砌的公主比自己小两岁，
“我和云臻能不能跟着你学武功？”百里长歌莞尔一笑，不解道：
“为何？”
“想在这个时代安身而已，被别人欺负惯了，总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不被人欺负。”他自嘲的笑了笑，他的话倒是让百里长歌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护着怀中的钱袋被几个孩子殴打，的确是毫无还手之力。
“云臻尚且可以，你如何才能保证，学了武功，不会去欺负别人？”她意有所指的问，
“我不会欺负别人，我只想保护自己和妹妹而已。”他倔强的反驳她，他不懂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终还是个孩子而已，百里长歌无奈的摇摇头。
“自保和欺人，仅隔着一线而已，你学了武功，有了自保的能力，别人再想欺你，必定是不能的，你却会有了想要欺人的念头，你最初想要学武功的初衷，便成了一张褪色的纸，看不清最初的字迹了。”她是想告诉他，若是想要学武功，切不可往歪门邪道的地方去想，云臻心智单纯，不会去走那些歪路，可他不一样，他是经历过生活打磨的人，他见识过残酷与黑暗，容易愤世嫉俗，她想让他走正路，毕竟自己就是一个走了歪路的人，手上沾了不少人的血，所以才想在他们的心里，种植下这个善意的提醒。
她眼中的深沉他看的真切，他一瞬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这个名叫柳云飏的少年，在西昌的炎夏中，感受到蔓延到骨子里的冰凉。
“我希望你能想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你们以后跟着我了，我先教你们第一课，那就是警惕心，一个人若是没有警惕，随意的信任别人，那他只会在这滚滚尘世间，沦为被人践踏的烂泥。”她说完便从那个琉璃果盘中，取出一个鲜艳的苹果，在他们的目光中，苹果倏地绽开，犹如骤然开放的花朵，分裂成整齐光滑的几瓣，他们露出震惊的神情，不敢相信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将苹果递到他们面前，示意他们吃，柳云飏和柳云臻各拿了一瓣，吃了一口，香甜的汁液唇齿留香，
“好吃吗？”百里长歌若无其事的问：
“挺不错的。”柳云飏将那一瓣苹果全部吞入了腹中，柳云臻却怔怔的望着百里长歌，手中捏着那瓣被她咬过一口的苹果，
“柳云飏，你似乎忘记了我方才说过什么。”百里长歌神情冷峻道，柳云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你是我们师傅，我没想那么多”
“师傅又如何？我刚才说了，要时刻保持警惕心，你因为我是你师傅就轻易的相信了我，那若是别人想害你，先赢得了你的信任呢？”她美眸微眯，不瘟不火的话语直击柳云飏和柳云臻的心，
“我看你机灵，却没想如此大意，倒是云臻还表现尚可，吃了一口反应了过来。”她毫不留情的批评，柳云飏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很看重面子，当下就不满了，嘟囔道：
“还不是因为我信任你，若是换作一个怀疑你的人，不就不会中你的计了吗？”百里长歌将他的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柳眉一挑，也不生气，问他：
“你觉得君流殇此人如何？”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柳云飏不解，顺口就说，
“很厉害啊，精明锐利，武功高强。”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在怀疑我，你不是说怀疑我的人不会中计吗？那我就让你看看，有一种东西，叫演技。”她伸手掀开马车的车帘，微微探出头，君流殇和慕子衿正骑马走在车后，看到探出头的百里长歌，他驱马走近，
“不知公主有何事？”百里长歌笑吟吟的将手中的苹果递出去，精致的脸上带着欲说还休的羞涩，妩媚的秋瞳勾魂慑魄，像误落凡尘沾染了尘世红尘的仙子一般，
“将军吃苹果吗？”君流殇本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结果却是问这个，望着她葱白的指尖，他冷冷道：
“不必了，多谢公主关怀。”
“流殇你怎么这么冷淡，凝儿妹妹也是一番好意，你不吃我吃。”慕子衿不知何时也驱马走了过来，伸手从百里长歌的手中拿过一瓣，一口吃下，全然不顾君流殇皱起的双眉，君流殇的眼中皆是责怪，心中暗自生气，为了维护他那温暖亲和的形象，有必要这么拼吗？慕子衿完全不理会他的目光，只是含笑赞叹着苹果的口感，
“将军你是怕凝儿在上面下毒吗？”百里长歌佯装失落的说，她的眼中皆是小女子的憨厚单纯，她的演技滴水不漏，她不信君流殇还会起疑。果然，君流殇犹豫了一刻，还是从她的指尖，拿了一瓣苹果，两人的手相碰的瞬间，有一种被电流电到的酥麻感，君流殇倏地缩回手，轻咬了一口苹果，脸上古井无波，俊美的面容凝着一层冰霜，
“多谢公主厚爱。”他说完百里长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放下车帘挡住了君流殇的视线，车帘一放下，百里长歌就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她将那苹果放在小几上，抬眸看着沉默不语的柳云飏，
“怎么样？看到了吗？只要别人有心，毫无破绽的演一出戏，照样也会让你失败，君流殇再精明，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君流殇此人再多疑，也不可能一直理智，人无完人，没有人会不出错。
她的话让柳云飏和柳云臻陷入了沉思，百里长歌今日无疑是用一把明晃晃的刀将残酷的现实剖开在他们的面前。
车队后的君流殇，此刻正盯着手中刚刚吐出的那口苹果，他锐利的目光，停在了马车内，仿佛透过那马车，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得意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冷笑，伸手将那苹果扔在地上，粘上了灰尘的苹果孤零零的躺在尘埃之中，目送着远去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