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新立储君

  出征之际,天空宛如罩上了一层灰蓝的幕布,残云被疾风席卷的凌乱而凄美,北渊苍凉的冬季因金戈铁马渲染上了浓重的肃杀之色。
  六军已待,雄浑的马蹄声震耳欲聋,藏青色的城墙之上,君流殇与百里长歌并肩而立,二人望着整齐划一的大军,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君流殇侧目看了眼身旁的人,红衣绝艳,面若海棠,她的神情,正如当年在江畔时看到的一样,灿若春华,冷静而又脆弱,眉间灼灼的桃花,带着轻微的浮动,心中想说的话千言万语,出口的却只有那一句——
  “我走了。”百里长歌冷静的双眸微不可察的闪了闪,她忆起自己曾随他去琏州时的场景,自己也是在城墙之上,望着他浴血的白衣,戾气令人望而生畏可比起那样杀伐果断的他,自己更怕的,是他会不慎遭遇不测。
  君流殇见她久久不语,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遂转身离去,银色的铠甲愈行愈远,这一别,不知下一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流殇!”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坚硬挺拔的身影瞬间顿住,回过身便有一个柔软的身躯撞入怀中,抱着自己腰的手微微颤抖,那其中夹杂的担心与害怕,君流殇都懂。他紧紧的拥住她,千万种深情皆藏于眼底。
  “长歌……”他温柔的轻唤她的名字,百里长歌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一瞬间红了眼眶,她踮起脚尖轻柔的在君流殇的唇上印下一吻,晶莹的泪水划过精致的容颜,此刻的她美得令人沉沦。
  君流殇用指腹轻柔的抹去她颊上的泪水,心疼盛满眼底,他掌中的薄茧摩挲在脸上,有些粗糙,但十分真实。君流殇低头,两人忘情的拥吻,彼此的呼吸交融,仿佛此刻所有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过了半晌,君流殇放开嘴唇娇艳欲滴的百里长歌,喘着气道:
  “我走了。”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百里长歌紧紧拉住他的手,眼底写满了认真,她知道以他的个性,誓死都会保护北渊,可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怕他太过执念,以至于连命都不顾了。
  君流殇看她为自己担心紧张的样子,心里洋溢着幸福,当初她对自己多么的冰冷,此刻的她就会有多么的让自己温暖。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们。”若说是从前,自己无牵无挂的,纵使为西岚牺牲性命也没什么,可如今自己有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还有最爱的她,自己又怎么会舍得死?
  见他答应,百里长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松开他的手,坚定道:
  “好,我在瑞昌城等你回来。”君流殇闻言心中微动,不舍的抱住她,在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转身便走,不敢再回头,长歌,等我,这一次,我君流殇不为其它,只为你,血战一场。
  谁曾想,君流殇这一去,便是大半年之久,南邑精兵骁勇善战,楚萧然更是曾多次亲临战场,却始终未在君流殇手里讨到半点好,不仅拔营撤出了攻占的北渊城池,还将当初慕天临赠予南邑的威灵关也一并退回,一时北渊举国同庆,纷纷赞扬君流殇的威名,让朝中那些一开始指责俞雀昏庸的臣子,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百里长歌听到消息时,正在云鼓楼内和秦华慈下棋,三个孩子都被她安排去上苏太傅的课了,听了云飏的禀报,她心中震撼却不发言语,君流殇信守了当初的承诺,将威灵关重新还给了北渊,虽然其中几经波折,可也如他所说一般。他更是想告诉自己,他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共御外敌。
  纵使内心惊涛骇浪百里长歌也只是差人带信给他,远在边疆的君流殇一商讨完战略,无寒便将信递了上去,他见是从瑞昌城来的,面上不觉一喜,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结果上面写的不过是孩子的近况和嘱他天冷时添衣,未曾提及过她自己半句,虽寥寥数语可那歪扭的字迹皆是出自她手,他不由想象到她坐立在桌案后,写这封信时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面容认真恬然,柔和的目光缓缓在纸上流淌,一想到如此,他便会心口温暖。
  无寒他们看着自家主子将那封信小心的叠好收入怀中,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不禁对百里长歌心生敬佩,大半年来王爷整日都一副冷若冰霜不好接近的样子,唯有收到瑞昌城来的信时才会难得的展露笑脸。
  君流殇在边疆奋战的大半年里,百里长歌也丝毫没有停歇,她采纳了秦华慈给出的许多建议,经过大半年的努力,不管是国力或是兵力都有了显著的提升,新颁布的政策也让百姓们丰衣足食,摆脱了生活的窘迫,国库也渐渐日益充盈。
  云鼓楼内,百里长歌一下朝回来,沁香便贴心的端上来新泡好的茶,秋尧年今日也来了,他一身暗纹袍服,墨发恣意,面容俊美,一眉一眼都似是经过上天精雕细琢般无可挑剔,不经意抬眸间,桃花眼水波微漾,让人只一眼便会不自觉沉沦,举手投足间,倾诉出万般难题都无足轻重的淡然,世间的种种不得意皆不过是流淌于指尖的浅溪而已,这样的洒脱与宠辱不惊是秋尧年过去期望却未曾实现的岁月遗珍。
  百里长歌清晰的记得秋尧年曾经承受过的黑暗与不堪,而如今看到蜕变成风姿卓越的他,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感叹,岁月未曾剥夺过他周身的光芒,反而将他打磨的更为出色。
  “长歌,这是水利部的几位大人画的改进图纸,你看看是否可行?”秋尧年说着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她,百里长歌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头两个大,这都画的是什么啊,水利部的那几个大臣莫不是在画什么阵法图吧
  “罢了,还是等一会儿木头来了让他看吧。”百里长歌盯了半晌,发觉阵阵头晕,索性合上决定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秦华慈,自己是一眼都不愿再多看。秋尧年看她避如蛇蝎一般的将画卷丢到一旁,不禁勾唇浅笑,他唇角的笑意犹如乍暖还寒的春潮,让一旁的沁香都不自觉的面颊微红。
  “也是,让你来审阅这种事,确实太过勉强,真不知那些老臣是怎么想的。”
  “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应该什么都会吧。”说到这儿,百里长歌心里就未免有些无奈,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会,反而有诸多的地方不如他人,之所以会给那些大臣这样的错觉,都是因为背后有秦华慈的缘故,之前他一直都未露锋芒,直到在这大半年里,他不断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才真正体会到为何他能配得起孔明先生这样的极高赞誉,他眼光独到,思虑恂达且才智过人,没有什么是他所不懂的,也没有什么是他所未闻的,很多时候你还未提及他便已算出下一步该如何走,他将天下的万事万物都看得极为透彻,这也是为何他会是天下有志者拼死想要收入麾下的人。
  “对了,年哥,我听闻你这段时日常常出入薇顺宫,这是为何?”百里长歌突然问,她记得薇顺宫是百里凝袖的住所,自皇后一党逼宫失败以后,韩丞相与皇后皆被赐死,太子百里越郗被流放边疆,而百里凝袖则被软禁在了薇顺宫内,那里俨然已经成了皇宫内最不愿被人忆起的一角,可年哥却在这段时日频频出入那里
  秋尧年见她已经知道,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沉默的低下了头,百里长歌看他如此,思绪一转,突然问道:
  “莫非年哥你喜欢百里凝袖?”秋尧年瞳孔微缩,倏地抬起头,一口否认道:
  “怎么可能!”见他否认,百里长歌美眸微眯,状似放心的点头道:
  “哦?不是就好,毕竟她兄长与母亲是叛贼,小心她也抱有不臣之心。”秋尧年闻言一怔,心中莫名的滋生出什么,不自觉的解释道:
  “她其实没有那么坏,当初的造反也与她并没有关系”说着说着,他就注意到百里长歌露出了奸计得逞的表情,他一下子明白方才她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就是套自己的话,他泛红的耳根落入百里长歌的眼里,她清咳一声,安抚道:
  “年哥放心,若你真心喜欢百里凝袖,妹妹我也是支持你的。”她当然知道秋尧年之前对自己的感情,毕竟与君流殇在一起后,自己对于这些感情上的事也变得愈发敏锐,正是知道自己注定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所以他若能真的放下重新选择,自己也是最为高兴的。
  “咳,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办,先走了。”秋尧年尴尬的站起身,编了一个轻易便能被识破的借口,说完就落荒而逃的离开,百里长歌见一向沉稳的年哥难得的出现慌乱,觉得十分新奇。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云飏便出现在了云鼓楼内,他将怀中的密函交到百里长歌的手中,那是月幽楼在流云大陆搜集的重要情报,百里长歌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云飏应该是早已经知道了,所以脸色从进来时就一直十分阴沉。一旁的云臻和沁香见他们如此,不由对视一眼,眼中写满了好奇,云臻上前问:
  “师傅,出什么事了?”百里长歌没说话,她阖上眼长吁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乌云翻涌,隐隐的电闪雷鸣伺机而动。
  “南邑诞下龙子,立了储君,其母乃皇后秋星晨,那个孩子名曰——楚念君。”百里长歌说完云臻震惊在原地,不知为何,百里长歌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潜移默化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