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漫长，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趁周远不在，姜檀和琪琪说了再见后，拿起背包就走了。她几乎是逃跑一样走下楼梯。
快走到大门时，姜檀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檀！”
额头上的汗还没擦干，姜檀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她被迫只能停了下来，右手攥紧。
周远很快就追上了她。
他稍稍喘着粗气，在姜檀面前站定：“你现在就走？”
“嗯。”
周远笑：“都不和我说声再见就走？”
姜檀脸上始终没有笑意：“我今晚有急事。”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
周远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开车过来。”
“不用了。”
“姜檀，”周远突然轻轻喊她的名字，就像以前吵架求和时那样，“让我送你回家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什么事，你现在就说吧。”
姜檀的态度太过冷淡，周远感受到她的抗拒，他问：“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姜檀没出声。
“那张照片，是晓真拉着我拍的，我和她——”
见他提起这件事，姜檀脸又烧了起来，冷声说：“我不感兴趣，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周远还想再说点什么，姜檀已经转身跑掉了。
四月的天，天气很闷热，树木的影子交错倒影在地板上。
姜檀走了好一会，周远还在原地站着，呆呆地看着某个方向，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弯起嘴角。
接下来的几天，姜檀都极其害怕夜晚的到来。一到傍晚，就意味着又要见到周远了。
每次去到琪琪家，他都是刚好从外面回来，好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他就在房间里坐着，看着她给琪琪讲课，一般也不说话，感受到他投过来的视线，姜檀手心都捏出了汗。
周四，姜檀出门前发了个信息问琪琪：“琪琪，你叔叔今晚在家吗？”
【在的。】
【叔叔就在我旁边呢。】
姜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给琪琪发消息：“我今晚有点事，先不过去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先问你叔叔或者给我发微信，好吗？”
【好吧。】
琪琪好像有点失望。
姜檀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不负责任，但以现在的状态，她也没有办法认真地给她讲题。她需要一点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心态。
当晚，姜檀打电话给三水约她出来喝酒。
三水那边很吵，音乐声很大，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等一下，我现在有点听不见你说话，我到外面再和你说。”
过了一会，那边终于安静了。
姜檀问她：“三水，你在哪呢？”
“我在酒吧呢，和几个同事在一起，你要过来吗？”三水说了个地址。
“行。那我现在过去。”
姜檀到的时候，三水来门口接她。
“我公司的一个同事刚刚失恋了，可能有点失态，你别介意啊。我们今晚就是出来陪她喝酒解闷的，这会她还在里面哭呢。”
姜檀很能理解：“嗯，没事。”
姜檀和她朋友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安安静静在旁边坐下了。
三水同事还蜷在沙发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嘴里不停地在骂：“郭晖你个混蛋，你迟早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当初追我的时候，就已经和她在乱搞了，你和那个贱女人迟早会有报应的……”
这边动静太大了引来了附近不少人的围观，其中就包括江一舟，还有陆槐。
在酒吧明明灭灭摇晃闪烁的灯光里，陆槐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姜檀。
她正给那个哭闹的女人递纸巾，那女人没接，她把纸巾拆开替她擦眼泪，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江一舟显然也看到了，眼睛登时一亮，他刚想和陆槐说这事，陆槐就止住了他要说的话：“我看到了。”
这里还有别的同学，陆槐不想让别人也知道这件事。
强仔往嘴里怼了半瓶冰镇啤酒，喝完后哈了一口气，斜着眼睛说：“那女的那么丑，怪不得她男人要把她甩了，是我也不会看上这样的。倒是旁边那个长得挺漂亮的，身材也好。”
陆槐淡淡地说：“他都能当你妈了。”
强仔被吓到，又看了那女的一眼：“陆槐你就吓唬我吧，她看起来也就比我们大一点，你不知道成熟点的妹子才有魅力，学校里的女的都跟豆芽菜似的，不咸不淡没劲儿。”
江一舟指着他：“你这话小心被你女朋友听到。”
“你这个大嘴巴不往外说，她怎么会知道？”
江一舟和强仔还在争执，陆槐看着姜檀，恍惚中又记起了他爸身上女人的香水味，眼神变了变。
三水的同事哭得实在厉害，再多的安慰也不管用仍旧自顾自地哭，好一会大概是哭累了，躺在沙发上，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姜檀看着都心酸，她想起和周远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回到宿舍时已经很晚了，宿舍有人在睡觉，她蹲在厕所里边哭边把和周远的合照都删了，删得一干二净。
一想起以前那些糟心事，她一下灌了几杯度数比较高的酒，走路去上厕所的时候都有点摇摇晃晃。
大概是有点喝醉了。一喝醉她的话就开始变多，拉着三水不停地说起周远。
三水也看出来她的确喝醉了，问要不要陪她一起去上厕所，姜檀摇摇头说不用。
姜檀从卫生间里出来，在走道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嗯，好像也不算熟，也就见过一次。
陆槐正靠在走道上抽烟，见到她也是一愣。
她身上笼罩着很浓的酒精的味道，走路歪歪斜斜的，眼睛已经失焦，大概是哭过，眼睛有些红还闪着泪，来往不少男人都盯着她看。虽然陆槐不愿意承认，但她现在的样子的确很能激起男人某些邪恶的心理。
而姜檀看清是他，好像被吓到了，转身就走开，还走得越来越快，拐弯的时候还差点和别人撞到。
陆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都醉成这样了，还知道要赶紧避开他。
但他一根烟还没抽完，姜檀又折回来了。
她还是那一身的酒气，眼睛迷蒙，含含糊糊说着话，陆槐只听清最后几句：“……小孩子要早点回家，别喝那么多酒。”
陆槐掸了撣烟灰：“没你喝得多。”
“但我不是小孩子了啊……”
陆槐别过脸没接话，缓缓呼出一口烟。
他不说话，姜檀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看他抽烟，眼睛盯着烟头的火苗，看得入神。
陆槐喉结上下动了动，眉头皱紧：“你在这干什么？”
姜檀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有人走了过来。
三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着赶紧把姜檀领走，弯腰和陆槐道歉：“不好意思啊，她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去。”
等到姜檀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
三水在客厅忙活，见她醒过来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三水过来掀她的被窝，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怎么样，头疼不疼？”
“还好，只是有点晕。我昨晚没有闹你吧。”
三水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你没闹，只不过就是在我耳边骂了一晚上周远而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翻来覆去地说一遍，我耳朵都要起茧了，我说姜檀你能不能交个新的男朋友，起码换个人来骂啊。”
“昨晚喝多了。”姜檀按了按太阳穴，诚恳道歉，“对不起啊，三水。”
“你现在对周远到底什么态度？”三水想起昨天在同学群里听到的八卦，“隔壁班的大胸妹妹好像又开始追周远了，她朋友圈整天都在发自拍，跟个开屏孔雀似的，那胸挤得啊，昨天还有同学看到他们一起逛街，如果你还喜欢他就别——”
“不喜欢。”姜檀打断她说的话，“一点都不喜欢。”
三水噎住，看了下时间，指着桌子上的食物，对她说，“桌子上有吃的，你待会饿了记得吃点东西，我先去上班了，我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嗯嗯，辛苦你了。”
三水走了后，姜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好像一下子想了好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拉了回来。
“姜小姐，有你的快递。”
应该是她在网上买的高中教科书和试卷到了。
姜檀签收了快递，她把那一摞书整整齐齐摆好放在书桌上。
明天，她就要去陆槐家给他补习了。
这又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姜檀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平淡的日子好像到了头，一下子那么多糟心事通通都找上她了。
明明她还没到本命年。
中午吃完饭，姜檀在微信上找江一舟了解陆槐的学习成绩。她没有直接找陆槐，她对陆槐还是抱着一点畏惧心理的。
江一舟隔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复：
【我和朋友在玩游戏呢，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要不我给你陆槐的微信吧。】
紧接着，江一舟就把陆槐的名片推过来了。
姜檀的手指放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动。
说来也是可笑，她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害怕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不知道犹豫了多久，姜檀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按下申请，备注信息上面写着：你好，我是姜檀。
一直到傍晚，陆槐都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下午五点多，姜檀估摸着他应该下课了，又重新添加了一次，这次的备注信息上面写着：你好，我是你的补习老师姜檀。
依旧石沉大海。
姜檀肚子里窝着气，一边做着课件，一边在心里把姜桐骂了一千一万次，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替姜桐来受这份气。
晚上，吃完宵夜，姜檀又添加了一次，她决定一直添加到他通过为止。
想起陆槐第一次对她的称呼，姜檀这次把验证信息改成：
你好，我是姜阿姨。[微笑]
没想到，这次，很快就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