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十三章:巫术之对决
当提到了荆州关家的小姐关月霖，余季成又接着往下说道：“湘月姑娘也认识她吗？据说这女子武艺高强，曾经在陈仓道上与宇文云裳斗了几百回合还不分胜负。”
“你这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姚洛雨忍不住接了一句。
“那是当然，我们这村寨离陈仓道南方的军营不远，南来北方的客商很多。再加上南方的军营里还有不少我们的族人，这里方圆近百里之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或许是因为姚洛雪与慕容湘月在侧，余季成于是越说越得意了。
“好了季成，讲话要稳重，不能过于夸大其词。”余隆喜欢这个小儿子，微笑着提醒他稳重一点。
“遵命父亲。”余季成不再说话，只是端着大碗的糯米酒，大声吆喝着劝酒去了。
余季成又提起尽管陈仓道被暂时封闭，自己也有办法带他们从附近山道绕过关卡，只是需要多走两天的路程。当得知这个讯息，慕容湘月与姚氏姐弟于是放下心来，尽情的享受着宴会的气氛。
只是这频频举杯的欢愉氛围不久便被打破了，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突然有族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主厅，向余隆报告：“族长，仇池首领派了人过来把我们村寨围了。让我们交出来人。”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这是我的客人，怎么能说要人就给的，真当我们老羌好欺负吗。”余隆拍案而起，木桌的一角被拍了下来，酒水洒了一地。
虽然面上并不慌张，但余隆心中对仇池杨家还是颇多忌惮。全族寄人于篱下，且余季成的三个哥哥目前也都在仇池山中，表面上是担任军职，其实是为人质。
“他们来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余隆很快冷静下来，赶紧向来人询问。
“大概三百人左右，由仇池王世子杨虎率领，还有御灵门长老彭彪等人。”
当听得仔细，余隆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当然来人不好应付。而更让他气愤的在于，从姚氏姐弟两人入寨门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仇池反应如此迅速，那么村寨内部一定是有奸细，并且这人的地位一定不低。
“余叔、季成兄弟，这次连累你们了。不用你们出手，我们三人杀出去就可以了。”三人站起身来，抱拳向着此间主人致歉。他们听到御灵门彭彪的名字，心想着或许是为檀宇清而来，为今之计只有先杀出重围再做打算。
“父亲，这些人欺人太甚，让我带人出去把他们杀退再说。”余季成跃跃欲试地站起身，就等着父亲下令就出门厮杀。
“季成，不能逞匹夫之勇。”余隆喝住自己的儿子，又叹了一口气。作为族长，他需要考虑全族的安危，自然不能像年轻人那般意气用事，但他还是表态道：“当然，我们是不可能把客人交给他们带走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余季成焦急地追问。
“季成，我一直在教你，遇到事情一定要沉稳。”强大的对手压境，余隆此刻仍旧表现出足够的冷静与老辣，他仔细想了想说：“我们这里一定是出了叛徒，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快过来；我们不能与他们硬碰硬，只能把客人送走，再趁机把叛徒除掉。”
“父亲，叛徒是谁？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余季成此刻也醒悟过来，就等着父亲说出叛徒的名字。
“很明显了，谁能在不出寨门的情况下通知御灵门那帮修行人。季成，你带客人从我们的秘密地道出去，再越过后山逃离此间。叛徒到时定然会自动现身，我们就趁机处理掉他们，然后就说是客人为出逃夺械杀了我们的族人。”
“从后山过去，难不成是去鬼王岭吗？”余季成佩服父亲的智慧与冷静，但想到连着后山山系的鬼王岭，仍旧心有余悸。
“好了，我这就去寨门口拖住他们，但我坚持不了多少时间。我会放他们进来搜查，他们也会去后山追击你们。”余隆当机立断作出了安排，临行时拍了拍幼子的肩膀，“孩子，你长大了，做事一定要果决；如果你能从鬼王岭安全返回，这族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余隆说完便带人走出主厅，虽然他身材瘦小，余季成从身后眼望着他离去，那背影却异常高大。于是大喊着：“阿爹，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正在此时，慕容湘月对布置于客房的法阵突然有了感应，大喊着：“不好！有人进屋了。”几人立刻会意，赶紧向着客房的方向奔去。
一阵飞奔之后，四人很快便来到了客房院落之外。此刻院中鸦雀无声，余季成安排的护卫们歪歪斜斜倒了一地；姚洛雪三人担忧着檀宇清的安危，立即夺门而入。
三人进入到一楼主屋，眼前出现的情景却惊呆了众人。檀宇清站在屋内正中央一动不动，鲜血从他手握的那柄单刀上不停滴落；四名刺客被砍倒在一旁，全身鲜血淋淋，脸上只留下死前惊恐的神情。
姚洛雪叫一声：“檀宇清？”，可“他”并没有反应；三人赶紧上前检视，却发现檀宇清没有外伤，脉搏与呼吸也一切正常。
众人总算放下心来，只能猜测是这几名刺客想要挟持檀宇清时，“他”短暂地苏醒过来，夺下对手兵刃之后迅速解决掉敌人，然后又陷入到了“昏沉”的状态。
余季成此刻也从屋外进来，问道：“恩公没事吧？”
屋内的三人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屋外的兄弟们没事吧？”
“他应当没事。”
“还好，他们应当只是中了法术昏睡过去。”
几人于是对望一眼，迅速明白了此时的状况，余季成于是催促着：“事不宜迟，我赶紧带你们从密道先逃出去。”
三人点点头，姚洛雨上前背起檀宇清，这巫卫手中还是握紧着单刀，一时掰不开他的手掌，只能任由他如此。
四人转身出门，意料之中的“叛徒”们果然闯了进来。为首那人是一名身材佝偻的老者，头戴一面狰狞的巫术面具，手持那支法杖却高过头顶；还有六名身着黑衣、头戴面纱的武士，他们手持柳叶单刀一拥而上，把的四人团团包围起来。
“叔父，叛徒果然是你。赶紧让出一条路来，父亲大人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余季成大声训斥着，若不似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愿相信叛徒是自己的叔父余盛；他是部落的巫师，地位仅次于父亲，实在没有背叛的理由。
“呵呵……”那人几声狂笑，声音老迈而沙哑，如同鬼魅一般。又得意地说道：“贤侄，你们包庇奸细，只怕也活不过今晚。把人乖乖放下，或许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口出狂言，就凭你那些本事也能阻拦我们。”愤怒的余季成抽出单刀，迅猛地出招了。父亲早有吩咐，让自己从权处理，且此刻既然余盛不顾血肉之情，也只能出手消灭叛徒。
就近站在余盛身旁两名武士同时出刀，替余盛挡住了这一击。他们手中武器是同样的柳叶细刃长刀，显然都是本族羌人，看来余盛暗自培养听命于自己的势力也是有一些时日。
没等余季成收刀，这两人便一左一右地抢攻上来；剩下四名武士或许是忌惮于这名族长幼子的武艺，同时也拔出兵刃上来围攻。余季成不得已后退两步，横握单刀护住几名客人。
“洛雨，你先把他放下。我们解决了这边的小麻烦便尽快离开。”慕容湘月还是在一旁淡然地说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或许是这年轻的巫女没有给自己足够的“尊重”，余盛有些恼羞成怒，“都给我上。”
黑衣武士赶紧加快了节奏，纷纷向着前方涌了上来。他们的进攻方式简单而凌厉，虽然没有固定的招式，但彼此之间配合默契，显然是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
余季成的武艺比这些黑衣人高出不少，但面对着六名经验丰富的武士的夹击，很快便左支右绌、疲于招架。
幸得姚洛雨及时出手了，他不动声色般缓缓地放下檀宇清，却突然往前方一闪，燕行步踏出几个幻影从刀光剑影中穿过。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长刀出鞘声响，又接连传来两声惨呼，两名武士颈部要害中刀，一下子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姚洛雨知道这些人都是余季成的同族，好在族长余隆有言在先，为了保护檀宇清的周全，此刻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姚洛雨出手如此迅速，一下子震撼到了在场剩下的武士，他们放弃了对余季成的围堵，赶紧退后两步结成防御的阵型，同时护住了身后的巫师。
余隆此时也明白，自己的这些武士们恐怕撑不住十招，好在自己有所准备，是时候亲自出手了。
这年老的巫师双脚踱着步，高举起手中的法杖，手中念念有词的唱着；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名垂垂老矣之人，却是赋予了神灵之力的强者。
他的面具闪耀，猩红色的暗光让这鬼脸更加狰狞。院落之外也传来闪光与响动，这是余隆提前布下的法阵。当他派出的第一批刺客被突然暴起的檀宇清灭杀，年老的巫师就多了一分戒心；他不再贸然进入院落，而是先在院落周围埋下几支法杖，等到完成布局之后，余季成也带着姚洛雪几人赶了过来。此刻余隆有恃无恐，当然也与他提前的布局有关。
院落外的法阵与施法者余隆产生了法术共鸣，一团团猩红色的血雾瞬间在院落里弥漫开来，又凝聚成几个魔神的虚影，向着院落中心的几人扑了上来。
当魔神虚影靠近，最靠前的姚洛雨和余季成只觉着一阵阵天昏地暗，巨大的哀嚎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似乎要被撕裂一般；两人站立不稳，不得已用手死死捂住耳朵，但这声响却丝毫没有停止。
血雾从倒下那两名武士上方掠过，已经死去的那两人又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他们面容扭曲，口中发出诡异的吼叫，提着单刀再度扑了上来；而众人身后的主屋之内传来同样的怪啸声，那几名被檀宇清砍倒的刺客也接连站起身，踱着步往屋外走来。
姚洛雨试图举刀迎向前来的“刺客”，但越是着急，脑海中的撕裂感便越强烈，他的双手不断颤抖，完全无法握紧刀柄。
眼见着“活尸”刺客越来越近，慕容湘月却淡然地哼了句“雕虫小技”，从容地取出那支镶金法杖，念起咒语来。
随着慕容湘月的巫术开始施展，几只银白色的巨狼幻影迅速成形，分别向着血雾中那些魔神的虚影奔去。
那些“魔神”似乎是被来势汹汹的“巨狼”震慑住了；只见着蜂拥而上的“巨狼”对“魔神”一阵撕咬，很快便只剩下了残影。
另有两只“巨狼”幻境钻入了那两只活尸，又听见两声沉闷的嘶吼，活尸立即软倒下来，这一次是彻底被杀死了。
正此时，屋内那几只活尸也蹒跚而出，从后面向着两名女子扑了上来。
姚洛雪迅速取出弩机，同时召唤出暗影巨狼小灰，正准备解决掉身后那几只活尸；一直在原地站立的檀宇清再度活动起来。
他忽地向着后方扑去，行动迅捷如风，比姚洛雨还快了两分。两只活尸单刀劈来，他却迎着刀锋冲去，又突然加速闪到了活尸身后，立于四只活尸中间。
那四只活尸来不及举刀，檀宇清右手单刀已划出两道弧线；刀锋过后，四只活尸头颅接连坠地，来不及哼出一声，又软倒在地。
从出刀到收刀，这两招干净利落，如同离弦之箭一般。
如果说姚洛雨出手只是让人心惊，那么檀宇清却让余盛手下的武士们心胆俱裂，彻底丧失了斗志，于是纷纷抛掉手中的兵刃，瞬间一哄而散。
临阵脱逃的手下无疑让余盛愤怒，但更让他觉得难堪的，却是眼见这年轻的巫女；她的巫术修为居然如此强大，饶是自己精心布下的法阵所召唤出的“魔神”，却被她这么轻描淡写般地破掉了。
余盛想不明白，但他更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他已决定做出最后一搏。
拼命地消耗法力让这年老的巫师剧烈地咳嗽着，但很快又兴奋地原地唱跳起来；当他大声地唱出法咒，庭院之内残留的猩红色血雾又重新凝聚，一个魔神的轮廓又再度清晰起来。
湘月也继续念着咒语，此刻巫卫已经停了下来，后方的威胁解除；她能够再度集中精神，与这羌人老巫师继续比拼巫术。
巫女念动咒语，幻影巨狼似乎又再度兴奋起来，跃跃欲试地向着魔神扑去。
面对这蜂拥而上的幻影巨狼，余盛心知此刻未完全成型的魔神是无法与之匹敌的；他的唱咒声戛然而止，却摘下了自己巫师面具，向着魔神之影扔了过去。
面具悬停在了半空中，又恰巧遮住了魔神的脸庞。这是一种神秘的仪式，更多的猩红色浓雾从面具之中涌出，魔神在与面具的融合下迅速成形，通体也变得深红，虚化的身躯似乎逐渐变得有形。
众人此刻见着了余盛的脸，他满脸皱纹，似乎所有的活力都被岁月吸走，只剩下了满脸深深的沟壑；汩汩鲜血从他眼中流出，这最后的魔神契约之术，已经快要耗尽他的心力。
他必须要坚持下去，虽然不愿意让自己的灵魂最终被魔神吞噬，但他更不愿意面对失败，尤其是这样一名年轻的巫女。
老巫师再度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与其说是巫术，却更像是一种诅咒。他的声调越来越高，当就快要唱破之时，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团团血雾瞬间被魔神所吸收。
这是血之契约，魔神此刻也终于成形。
狰狞的魔神狂啸着，或许是因为从此摆脱了束缚，从无尽的黑暗深渊来到这人世间，终于可以为所欲为，再度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狂风在庭院之中肆虐而起，让人睁不开双眼。风中有着浓厚的血腥味，哪些倒在地上的刺客，他们身上的每一滴血液，仿佛都被风刮起，又尽数融入到了那魔神体内。
余季成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窒息难耐，血液在腹内翻滚，差一点立身不稳；若不是尽全力压制着，这一口鲜血喷出，定然又会被那魔神吸走。
就在这狂风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缥缈的笛声，这笛声似在抚慰者他，让他澎湃的内心又逐渐平复下来。循着笛声望去，只见湘月一脸平静，面对强敌她依旧心如止水，在黑暗之中如同满月一般圣洁。
影之狼从狂风之中穿出，它们仰天长啸，面对强敌一点也不胆怯；几只巨狼同时向着魔神狂奔而去，它们一边奔跑着，又逐渐融为一体。巨狼的身躯越来越庞大，当终于接近魔神之时，所有的影之狼都已完全融合；一声长啸之后，影之狼向着那魔神面具全力撞去。
风停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
巨狼忽地凭空消逝了，仿佛全部融入那猩红的面具之中；面具表面裹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只听“砰”的一声，面具裂出了一条缝隙。紧接着又是两声清脆的声响，这面具彻底炸裂开来。
时间再次重新启动了。
只听见一阵惨烈的嘶嚎，面具已碎，魔神失去了能量的来源，只能在痛苦中挣扎。他的身子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他从这个世界消逝了，或许返回深渊，或许是就此泯灭。
余盛面若死灰，原本就是殊死一搏，他实在不敢相信有着近一个甲子修为的自己会彻底地输给一名年轻的巫女。
但并没有就此结束，既然是把灵魂献祭给魔神，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承受灵魂的反噬。年老的巫师痛苦地惨叫着，他的生命很快便走到了尽头；他倒在了地上，满眼尽是惊恐之色，至死也难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