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旅人 第四章 飞来横祸,少年无奈入雪原

  柳自语坐了会儿,也没等风雪完全停了,起身离开了酒肆。
  那时候,宁君惜已经昏昏欲睡了,无精打采看了眼,也没拦,反正人家又不欠他银子。
  他对于身份地位向来没什么概念,用老头子的话说就是,闲云野鹤都没他淡泊名利。
  对此,宁君惜也多次据理力争过,不过跟老头子讲道理就跟对牛弹琴差不多,郁闷了几次,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同样,这次两个大人物亲临,他也没觉得有多蓬荜生辉,倒是知道他的酒肆算是开不下去了。
  谁知道,没几个呼吸,那俏皮少女又跑了进来,站在他面前脆生生说,“跟我们走。”
  宁君惜懒洋洋掀起眼皮,“凭什么?”
  “柳师想收你为徒,你就偷着乐呵吧。”姚妙语没好气说。
  “不去。”宁君惜想也没想说。
  “你……别不识好歹,柳师是想救你,难不成你真以为外面那些人是因为我们来的?”姚妙语气愤道。
  “难不成还是因为我?”宁君惜调侃说。
  “你……”姚妙语跺跺脚,冷哼一声,“那你就跟这里的人一起给这片雪原陪葬吧。”
  说完,她冷着脸又跑出了酒肆。
  宁君惜扯扯嘴角,笑容渐渐收敛。
  外面那些兵士来者不善,他早就看出,可陪葬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兵士是想将这里的人都杀了?
  他倒吸了口凉气。
  可是,为什么呀?
  是这里面有人是必须要死的,所以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还是这里来的什么人,想将那人逼出来?
  或者,那个柳自语与这群兵士是同一目标,一个救人,一个杀人……啊呸呸呸,那不就成了他自己了吗?庙堂之高的事,跟自己这么个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自己想歪了,他连忙拍了拍脸,收回思绪,然后又发愁起来。
  他自己倒是能逃走,毕竟连从老头子手里溜出来他成功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般人还奈何不得他。可这十里八村的人,虽然他们不待见他,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特别是袁熙洪,小华哥,还有小张姐姐,感觉真的很不好。
  他看了眼木匣子,那只雪玲珑在里面乖巧得很。
  “唯一的办法,就把他们都杀了。”他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了看左手手腕,那里一条红线隐约可见。
  “一年时间……”
  他又看了眼木匣子,低骂了声,从柜台下摸出一枚铜钱来,“死老头子,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让我好是吧?正面我就救人,反面我就自己逃命。”
  他才掷起来铜钱,门帘一掀,就见到那个将领大步走了进来。
  “上酒。”
  宁君惜低头假装打算盘,眼睛就去瞟那枚铜钱。
  看来那少女说的没错,否则怎么就这一人进来,分明是想杀了他了事。
  “怎么是正面?”看到结果的一瞬,他差点爆粗口出来,咳了声道:“店里规矩,酒水自取。”
  那将领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看向少年。
  宁君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蹲下身子看了眼木匣子里面的光景,怔了一下。
  这小家伙居然睡着了,难怪这么老实。
  他伸手戳了戳小家伙。
  小家伙眼睛睁开一条缝,奶声奶气咿呀了声。
  那将领似乎觉得这么个少年很有趣,竟然笑了一下,“你就是宁君惜?”
  “你认识我?”宁君惜神色微动,有些诧异,只是却已经不动声色割开了自己手腕。
  他手腕处流出的血格外红。
  雪玲珑鼻子动了动,忽然跳下了柜台。
  那将领眯着眸子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宁君惜,蜀州人士,冻土村人,略有武技,不工诗词,三年前突然出现,而后在安阳城外救下知州之女,以此结下善缘,这才有了这家宁字酒铺,只是我很好奇,你三年前的身份是什么,又住在哪里?”
  宁君惜一点不意外,却也收起了一贯懒散的性子,“区区小儿,又怎劳大人挂心,只是大人事务繁忙,为何查我?”
  “将死之人,何须知道。”那将领冷漠道,“你若实话实说,我还能让你多活片刻。”
  宁君惜看了眼雪玲珑,又抬头,“便是我说了,大人可信?”
  “太聪明的孩子,总是不讨喜。”那将领扯了扯嘴角。
  长刀铿锵出鞘,反射的寒光映在宁君惜脸上。
  “为什么?”宁君惜皱起眉头问。
  回答的是一抹流光。
  宁君惜一手抓起雪玲珑,骤然后退,同时将雪玲珑狠狠一甩。
  嗷呜一声吼叫,雪玲珑骤然变大,朝那将领扑了过去。
  那将领面色一变,反刀格挡,却觉一股大力袭来,瞬间砸出了酒肆。
  白影一闪,雪玲珑直接追了出去。
  宁君惜松了口气,这么善解人意的雪玲珑还是第一回见,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溜再说。
  他往前一步,眼前却一阵眩晕,连忙蹲在地上,低头一看,手腕处的红线鲜艳如血。
  他骂了声娘,这三年修养算是白搭了。简单止了血,缓了缓,还没站起身,一只白乎乎的东西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他身子一僵,低头一看,可不是那只雪玲珑嘛。
  这么猛?
  他呆了下,立即意识到,这是个大凶器,瞬间一阵鸡皮疙瘩,又想到这是自找的,不由苦笑。
  他走出酒肆,外面雪花混杂着血花,数十人躺在血泊里,场面说不出的妖艳。
  “这里是没法呆了。”他叹了口气,回去收拾了两套衣服,拿了点干粮,往雪原深处而去。
  两日时间,他就能回去了。
  风雪愈疾,天寒地冻,白茫茫的世界寒冷荒芜得厉害,宁君惜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蚂蚁,却不得不咬着牙前行,心里不止一遍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又骂老头子黑心黑肝黑肺黑肾,总之腹黑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行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浑身灼热起来,紧接着又一阵彻骨冰寒,他连忙一看手腕,那条血线似乎变粗了一点点。
  “糟了,怎么这时候毒发。”宁君惜踉跄跌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站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忽冷忽热,越来越难受起来。
  “我不要死,我还没长大,还要去找娘亲,还要看遍天下所有风光,吃完天下所有的美食,娶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我不要……”宁君惜挣扎着往前爬,浑身越来越无力,积雪寒风灌进他衣袖里,手腕处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染在冰雪里,很快又被掩埋。
  “死老头子。”再也爬不动,宁君惜不甘心骂了声,沉沉睡去。
  跟在身后的雪玲珑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宁君惜,甩甩头钻进了宁君惜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