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旅人 第五十七章 雨过天晴

  雨水下了一夜,终于将灰蒙蒙的天洗净,便渐渐停了。
  小齐站起身,看了眼角落熟睡的两个少年,冲陆拾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拾哀叹一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出了洞。
  小齐紧随了出去。
  洞外的景色并不美好。
  小雨朦胧,天有些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怪怪的味道。
  陆拾连打了几个喷嚏。
  小齐摩挲着剑柄,淡淡看着他。
  陆拾咳嗽了声,赶紧道,“那些事,贫道虽知晓却并未参与,否则也不会来见你……”
  小齐挑了下眉,“哦?”
  陆拾话语顿了一下,改口道,“好吧,贫道的确有戏弄过你家少主,可那两份因果,贫道替他接下,也算抵了,你不能因为心里不痛快便将火都撒到贫道身上。”
  小齐嗤笑一声,“你不服?”
  陆拾缩了缩脑袋,又梗起脖子,“不服。”
  “那便打一场。”小齐踏前了一步。
  陆拾噎了下,讪讪道,“贫道来,自然是不得不来才来,你若将贫道打坏了,贫道说不得便不说了。”
  小齐眉头耸动了下,松开手,“你说。”
  “现在,他不能回去。”陆拾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看了眼他,小心翼翼道。
  “为什么?”小齐皱眉。
  “有人打了个赌,他若回去,这个赌便废了。”陆拾神色正了正,“对他有大影响,以后免不了留下祸根。”
  小齐并未打断,只是皱着眉头看他。
  陆拾也清楚自己口说无凭,右手一翻一甩。
  一串佛珠漂浮空中,从中一段影像浮现。
  “张老道,我没去找你徒儿的晦气,你挡我路作甚?”
  “玄冥,你不在你的酆都呆着,到这里来作甚?”
  “养了只白眼狼,一路追过来的。”
  ……
  “我从一个小家伙身上取的一段光阴,有意思的紧。”
  “时限。”
  “李秋白来找他,如何?”
  “好。”
  陆拾抬手摄回佛珠,愈发小心翼翼看着小齐,“这份因果,便是那两位都来也没办法,你懂我的意思吧?”
  小齐沉着脸,没说话。
  “当初的那位,承了整个世间的苦难,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世间值得,”陆拾眼角瞟着他说,“可如今,他不是他,若是这世间他觉得不值得,凭什么还要让他肩负那些东西……”
  “够了!”小齐冷斥了声。
  陆拾立即噤声,悻悻然看着他。
  “你知道的太多了。”小齐冷冰冰看着他。
  陆拾缩了缩脑袋,嘀咕,“所以贫道哪里都不帮嘛。”
  “你这般那两位前辈可会知晓?”小齐脸色缓了缓。
  “这是九华山的东西,自然去找九华山,跟贫道有什么关系。”陆拾摇头道。
  小齐点点头,张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又改了口气,“道长准备去哪儿?”
  “岐州有个小山头过些日子打算开宗立派,贫道准备去凑个热闹。”陆拾似乎这才放心下来,眼睛发亮问,“可是准备与贫道一起?”
  小齐摇摇头,“等少爷醒了,少爷决定。”
  “真是可惜。”陆拾遗憾道,又缩起脑袋,“那咱就……后会有期?”
  “陆道长,后会有期。”小齐正色道。
  陆拾眉开眼笑,“再会再会。”
  他双手拢袖,悠哉悠哉远远离去。
  小齐面无表情目送,脑海中便想起他年少轻狂时在外闯荡的传闻。
  三百年前,天地间莫名其妙出了个道人,即使最精通推衍的龙虎山,与最能看透人前尘往事的普陀寺都对其毫无头绪。
  张孟棋说,渺渺繁星,没有此人的星辰。
  素谶和尚说,此人没有前世,不存因果。
  于是,这个道士成了这天下最大的禁忌,甚至一度被认为是那人回来了。
  有人向他示好,有人刁难打压,有人布局袭杀,只是,悠悠时间过去,该发生的终究不曾发生,这道士还是这么活着。
  他贪生怕死,胆小怕事,武功也差劲得很,却能轻描淡写将深埋黑暗里的秘辛一一说出来,却一直悠闲走在这世间三百年。
  所以,他是这世间最让人看不透和忌惮的人。
  只是,现在这个让天下人都看不透的道士在背对着小齐懊恼捶手心,嘀嘀咕咕。
  “失算失算,竟然忘了讨要一套衣服,难不成让贫道这般出去?”
  “成何体统!”
  “可不能回去,好不容易能走,再被缠住了,又是两份大因果,还不如让老天爷直接一个霹雳劈死贫道一了百了啊。”
  “那怎么办啊?”
  “罢了罢了,再回去找贫道的衣服吧,希望还能找得到。”
  于是,没多久,山林里多了个扒土找衣服的年轻道人。
  ……
  一场火山灰雨毁掉了翠坞山大半能吃的东西,果蔬更是殆尽。
  小齐找了一早上,收获并不丰盛。
  一只狗獾和一些醉浆果。
  回来时,里面的蛇鼠大战又开始了,蝙蝠一群群往外飞窜,场面很是混乱。
  好在对于几个人,除了吵点,也没多大影响。
  两人一兽分吃了狗獾。
  宁君惜就一个人吃醉浆果,吃得整个人晕晕乎乎,还是饿得很,不过他可不想大睡七日,只能再忍着了。
  至于獾肉是想也不想的。
  昨天他饿得不行啃了口肉,结果还没咽下去,连着肚子里的那颗枣都吐了出来。
  他现在可羡慕能吃肉的人了。
  吃了早饭,三人便离开了山洞。
  小雨已停,晴日高照。
  虽然,四周很狼籍,不过经历了一场天灾,雨后天晴,所有人都觉得心情大好。
  宁君惜走路腿软,实在拖后腿,便让小齐背他,结果被熙宁调侃是病弱贵公子,宁君惜懒洋洋的不想搭理她。
  毛球便也不在宁君惜肩膀上呆了,而是抱着宁君惜的脑袋当树袋熊。
  宁君惜觉得很别扭,扯了不知多少次,毛球就爬了不知多少加一次。
  于是,宁君惜没脾气了。
  有了小齐,毛球就不是特别听宁君惜的话了。
  走了一天,终于走出重度狼藉范围。
  傍晚,小齐找到了不少果子。
  于是,夕阳金辉下,所有人都陪宁君惜吃果子。
  宁君惜饿狠了,吃了一肚子果子,结果半夜就开始闹肚子,凄惨得一塌糊涂。
  熙宁看着宁君惜的虚脱模样,表示,你父母很有先见之明。
  宁君惜恶狠狠瞪了熙宁半天,最后蹦出几个字,“好男不跟女斗。”
  冷傲一哼,翻个身睡觉。
  熙宁笑得几乎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