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深夜之行
夜深了，疲倦的侍卫们照旧换了班，又来了一批精神抖擞的侍卫。他们如上个班的同僚般屏息凝神地守卫青霜殿。
然而，这片寂静中，终究被打破。
一身华袍的皇后姗姗来迟，她和值班的侍卫头子对视了一眼，对方点头并退到一旁。
其他侍卫面不改色，霎时间退出殿门，走向了大门的门口。
蔡皇后推门而入。
太子面容憔悴，端坐在榻上，呆呆愣愣地看着房内空空的鸟笼。
那里原本有一只雀儿，昨日被他放了。它和他都是这笼中之鸟，它有机会寻找自由，不像自己身不由己。
蔡皇后心疼地看着太子，她这皇儿天资平庸，但是十分孝顺。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力保他登上储君的位置。
“皇儿，且耐心等候。很快，母后就会救你出来。”蔡皇后走近他，细声细语地说道。
太子挣脱了皇后的手，跪在地上，磕了三下头。
皇后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你这孩子，做什么磕头呢？你可是北黎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快起身！”说完，她便伸手欲要将他扶起。
太子闪躲了一下，蓦地仰起了头，诚恳地说道：“母后这些年的照顾，儿臣无以为报。如今只能还您这三个磕头，以报您的抚育之恩。儿臣自知此局无解，父皇定会还南宁一个公道。父皇念在儿臣储君的身份和北黎的颜面，必会留儿臣一命。只是，儿臣只怕再也入不了这皇宫，也侍奉不了您。请您务必要多加保重身体。”
皇后闻得此言，瞬间便潸然泪下。她扶起太子，发髻上的步摇晃动得厉害，果断地说道：“你不要担心，母后一定不会让你失去储君之位！”
太子摇摇头：“事已至此，母后不必再耗费心力，以免生出其他的枝节，反而害了您。”
皇后怔住，又掩饰性地笑了笑道：“蔡氏一族是北黎世家大族之一，我父亲是蔡氏的族长，也是现任兵部尚书。我祖父乃是先帝爷的救命恩人，为救先帝而亡。我蔡氏一族显赫尊贵无比，焉没有进谏之权？皇儿实在不必担忧。”
太子苦懑地回道：“母后，蔡氏树大招风已久。先有外曾祖父舍身救先帝的名声，又有蔡氏嫡女入宫为后，执掌凤印，再有蔡氏族长供职于兵部要员。可谓是名利双收，到了极点。但是俗话说得好，盛极必衰，蔡氏外表看似光鲜亮丽，内里未必一致。朝中多少人恨不得捉住外祖父和您的把柄，将你们拉下来，好给他们腾地方。您切莫再牵涉儿臣的事情来！”
蔡皇后语无伦次地回道：“你不要小看蔡氏，蔡氏自有庇佑后人的诀窍。只不过是不传之秘，反正你只管放心就是。母后，一定救你出来，保住你的尊荣。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早些歇息，不要熬坏了身子让那些小人看了笑话！”
蔡皇后说完后也不等太子开口就匆匆离去。
太子纵然资质再平常，此时也觉察到了蔡皇后言语里的不对劲。只是他身在青霜殿，根本没有办法探查一二。他无奈地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蔡皇后出了青霜殿，一路往冷宫走去，步履慌乱。跟随其后的侍女一身蓝衣，步伐轻盈，竟是平园女官燕如！
“主子，不要走太快。夜深石子儿容易绊倒人呢。”燕如轻声提醒。
蔡皇后敷衍地回了一句“本宫知道”，继续心急地赶路。
燕如投去了一个可怜的眼神给蔡皇后。一国之后，不过如此。
很快，一座巨大又冷清的宫殿出现在两人眼前。
蔡皇后熟练地推开门，当看到殿内一间亮着的厢房时，她松了一口气。
她便知道那人会在这儿，只因今日他并未出宫。
她走向那厢房，敲了几下房门并恭敬地说道：“大人，妾蔡氏有事相求。”
“进来吧！”男子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出。
蔡氏推开门，进房后又将门关上。
一间厢房布置得十分冷清一如冷宫之名。一扇屏风隔开了蔡氏和那人。那半人高的屏风上映着那男子的身形，瘦削而笔直。
“大人，请您救救太子。”蔡皇后结结巴巴地说道。
“呵。太子那需要我救？圣上不会要了他的命。”那男子笑了一声。
“可没了太子之位，他会很危险啊！其他人不会容得下一个曾经坐在储君位置上的人，他们不会放过他的。”蔡皇后哀声哭泣。
男子岿然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蔡氏，此事太难了，我帮不了你。”
蔡皇后失望地说道：“你不肯帮我？你当真不肯帮我？”
男子唉声叹气：“你难道不明白从太子入了局的那一刻，就再无转机已成败局？我实在没办法帮你。”
蔡皇后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燕如走入屋内。
“杀了吧。”男子淡淡地说道。
“是。”燕如没有问，因为她明白。
蔡皇后求救不成，必然会将主子和她的事牵扯出来，作为威胁主子的把柄。而往日双方谈事时，难免会留下痕迹。即使再小心。
燕如离去后，男子吹灭蜡烛，走出屋里。他走在路上，心里还是有点遗憾。
他特意选在今日留夜，为的便是蔡氏的选择。倘若她不来，那么皆大欢喜，他不用处理掉她。可她还是来了，还求了自己，那他自然不会愚蠢地留下这个隐患。
算无遗策有时也不令人开心。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