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军营中的明争暗斗

  “皇上,睡吧。”魏绵奕轻声道。
  皎皎月光从窗帘透进,洒落在半干未干的土地上,一如此时此刻魏绵奕的双眸,皎洁又安静,沉静的像一片温柔的湖水,将他深深的拥抱。
  再过不久,就是圆明园之战吧,那场战役为他的功成名就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还有那个婉妃令贵妃娘娘,那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主人。
  婉妃擅妒,最后弘历将自己其他妃嫔都送回了紫禁城。
  魏绵奕想着,渐渐入梦。
  好眠。
  翌日一早醒来,弘历早就带着几队人马观察地形去了。
  魏绵奕坐在窗前对镜梳妆。
  不知谁想的周到,今早就送来了一副妆奁。
  借着晨辉,镜中倒映出来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魏绵奕摸着头发,青丝中夹杂着一些银发。
  “令贵妃娘娘,拔掉吗?”婢女明玉蹲下问。
  “白发多了些,只怕拔不完。”
  “把外头看得见的拔了,里头奴婢将它梳起,就看不见了。”明玉笑道。
  魏绵奕含笑颔首,打量着她。
  明玉约莫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并不好看,有一张大嘴,穿着灰黑色麻布裙裾,不高也不瘦,勉强算得上入眼,但胜在年轻活泼。
  魏绵奕看她双手灵活的将长发挽成一个髻,插上玉珠。
  “令贵妃娘娘真好看。”明玉笑着端了铜镜来给她看。
  魏绵奕左右端看了一会儿,白发果真都藏了进去,没有一点露出来的。
  “你原来服侍哪一位令贵妃娘娘的?”她问。
  “奴婢是之前是服侍嘉嫔的。”
  哦,是之前给弘历做鞋的那位了,魏绵奕有了一点印象。
  只是年代久远,她只是不曾记得弘历的令贵妃娘娘里有这一位。
  魏绵奕又问:“如今紫禁城里还有几位令贵妃娘娘?”
  明玉看了看她,答的极小声,跟蚊子似的:“除了您和嘉嫔外,还有前几日刚进的小姑子,听闻是一位财主家献上来的。”
  “嘉嫔年方几何了?”她走到主位旁,捋好裙裾跪坐下,端了一碗热汤噙了一口,随意问道。
  明玉看出她的亲切,话匣子顿时打开了来:“嘉嫔十六了,长得极是美貌。听营里的人说,是当初皇上在盛京救下的孤女,皇上极是喜……”明玉话音一顿,咬着舌。
  魏绵奕含笑着看她,示意她说完。
  “,皇上极,极是爱令贵妃娘娘……”
  “怎么个喜爱法呢?”
  明玉似乎一下子被问倒了,愣了半响,小眼滴溜溜的在眼眶里转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嗫嗫说:“,皇上夜里总是宿在嘉嫔处,夜,夜里老是有怪声。”
  魏绵奕轻笑出声。
  明玉越发的呆愣看她,不知怎的觉得一下子帐里敞亮了许多。
  “姐姐,臣妾嘉嫔求见姐姐。”
  明玉慌忙站起:“是嘉嫔。”
  话音刚落,帐帘从外掀开,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躬身弯腰进来。
  魏绵奕的目光停落在她大腹便便的腰腹上……
  第四章
  魏绵奕的目光停落在她大腹便便的腰腹上……
  再略微往上打量,是一个清秀的家人子,比的这些年在宫中所见过的绝色女子并不凸出。许是雨露的滋润,许是今日特意的打扮,比得同乡女子精致许多。
  魏绵奕注意到她红褐色裙裾腰间别着一条熟悉的玉玦。
  玉玦极是晶莹透亮,有光线穿透就反射出玉质的斑斓,嘉嫔每走一步,那玉玦就压着裙裾摆动,流光溢彩着实好看。
  这玉玦非凡品,从前的魏绵奕或许未必能认得出来,可现在的魏绵奕却明白这是弘历身上的东西。
  到它最后一任主人,便是弘历最爱的纯妃,后来弘历驾崩后,纯妃无子也殉葬了。
  只是不曾想往上追溯上去,玉玦的主人竟是嘉嫔,只是不知道为何玉玦后来又重新回到了弘历身上。
  魏绵奕收回目光,看着嘉嫔小步快走至自己身前停下。
  她跪下,双手高举于柳叶眉前,叩首:“臣妾嘉嫔拜见令贵妃娘娘,。”
  魏绵奕连忙起身,上前搀扶起她,笑道:“嘉嫔孕中不宜太过劳累。”说着携她一同到蒲团上坐下。
  嘉嫔紧跟其后,才走一步,忽惊叹出声。
  魏绵奕回头看她,嘉嫔羞红了脸,头略微地下,目光依旧盯着她的右腿。
  魏绵奕明意,轻描淡写道:“从前摔过后没根治如今便不大好了。”
  嘉嫔低眉的样子悄悄抬眼打量她。
  几日前便听闻皇上要接令贵妃娘娘回营,她心下原有些忐忑,但如今想来却是不必。令贵妃娘娘面容憔悴,身体茡弱,且还有一条腿是跛的,已然行动不便,皇上于她应该只是旧日恩情吧。
  嘉嫔明媚一笑,反搀着她在主位上,又退了一步坐于魏绵奕下首。
  魏绵奕心下了然却不点破,捋着裙裾缓缓而坐,神色安详宁静,透着一双眼眸透露着一股疲乏,好像刚从一场疲倦的梦境醒来似的。
  “令贵妃娘娘夜间睡得不好?”嘉嫔侧目探问。
  “不是。”魏绵奕摇头捋着眉间掉下的散发:“睡得极好。”她顿了顿反问:“腹中孩儿几月了?辛苦你了。”
  嘉嫔斜侧坐着,这个作为很容易凸显出她的小腹和腰带上的玉玦。她低下头,面容慈爱的抚摸着腹部,轻声笑道:“七个月了。为了皇上臣妾不觉着累。只是这孩子时常半夜闹起折腾着起身……”
  稍停,美目转向魏绵奕:“太医说极有可能是个男娃娃。”
  “儿子好。”弘历需要的是儿子。魏绵奕喝着茶接口道,语气自然的像谈论今天的天气。
  嘉嫔眉微挑,隔着氤氲的茶汤模模糊糊的只看得清对面那个端庄而坐的女子,可这一瞬间她的眉她的眼乃至她的唇都模糊在这一片茶色之中了。
  “夫……”嘉嫔刚想言语,外头传来士兵的汇报声:“皇上回营——”
  一群以弘历为首的男人撩开营帐接踵而至。
  冷冽的空气瞬间打散了帐内的胭脂气息,柔和着不断攀升的热气,魏绵奕刚站要上前,嘉嫔已经替弘历接下盔甲。
  魏绵奕只好带着笑站在案几前,看着面前几人。
  “皇上,给我三千人,老子干他的料库,让傅恒喝你个西北风!”阿桂把盔甲拍的咚咚响,吼声震天。
  众人哄堂大笑,鄂尔泰朝地吐了口痰,哼哼:“就你猴急猴急的混养,还不够傅恒玩咧。”
  “你,你放屁!”阿桂面红耳赤,撩下头盔要干仗。
  张廷玉广袖一挥,搁在二人中间,平息了一场口舌,他低声笑道:“莫急莫急。鄂尔泰说的对,傅恒此人不可小觑。他原本仅是张司徒手下一名车夫,如今却掌管着圆明园一个大镇不可不堤防。”
  “九章所言甚是。”弘历突然道。
  众人皆看他。
  嘉嫔从胡底下拿了布鞋过来,躬身弯腰解了弘历的草鞋。
  弘历微不可查的挑起浓墨的眉,看着嘉嫔高高隆起的腹部,大脚伸进布鞋里。
  “皇上可要布食?”她温柔着声问。
  不等弘历答,他身后的阿桂猴急猴急的跳出来:“令贵妃娘娘,给我整点肉,一早上的菜食,吃的我脸都绿了!”
  嘉嫔轻声低笑,笑声犹如黄鹂。
  弘历捏了捏她手心,挑眉:“去吧。”
  “是。”嘉嫔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对着魏绵奕也微微一俯身:“臣妾退下。”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屋中还有其他的人。
  张廷玉和鄂尔泰对视一眼,朝魏绵奕恭恭敬敬的抱拳作揖。
  张廷玉,鄂尔泰,阿桂三人与弘历魏绵奕皆是同乡。
  弘历未起义前,这三人时常来往家中吃喝玩乐,本也是极熟的。若是遇到冬日吃铜鼎之时没有好酒,魏绵奕就时常典了柜中银簪来买酒。
  “嫂,令贵妃娘娘……”阿桂抓耳饶腮:“我没看见你,我……我……”
  鄂尔泰用手肘捅了他腋下,瞪去。
  阿桂赶忙闭上嘴。
  魏绵奕倚着案几站起,微微笑的朝四人行礼。
  “你坐,别起身了。”弘历摆摆手,带着三人走向沙盘。
  圆明园一役对他十分重要,圆明园乃雍丘大县,若是圆明园攻克下,雍丘就是囊中之物。雍丘又处于阆中关卡,朝宫帝都所需粮食皆从此道运进,其重要自然是不言而喻。
  可若是没有,傅恒势必反噬,到时只怕连都要丢失……
  四人探讨着,面色越来越凝重,一个个计策从沙盘推沙中跳跃出来,又一条条的被否决。
  弘历觉得帐中炭火烧的太过滚烫,猛地踢了鞋,嚷道:“茶汤。”
  魏绵奕早就煎好茶放温了,倒了四碗叫明玉送去。
  甘香中略带苦涩的茶水滑落喉咙,弘历仍旧盯着茶盘凝眉深思。
  张廷玉回味着茶香对弘历笑道:“皇上,今日大寒,可想品尝火锅?”
  众人停下,纷纷望向张廷玉。
  弘历皱着眉,原本寒光冷冽的双眸似乎忆起了什么,看向了魏绵奕。
  魏绵奕跪在木板上在纳鞋板,穿针引线熟练无比。
  营帐外的白雪融融光芒给她的侧面打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连那包裹着小小身躯的黑色粗布也明亮了起来。
  魏绵奕行针骚头,抬眼处见大家都在看她,不由一愣,只一会儿有所察觉,朝他们微微一笑放下针线:“臣妾这就给众位弄火锅。”
  她俯身拜了拜。
  明玉连忙上前搀扶。
  走了几步,大家这才察觉她行路不大方便,右脚似乎……
  “令贵妃娘娘的脚……”阿桂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鄂尔泰推了推他,阿桂直跳起:“你咋的,令贵妃娘娘脚跛了,我不能说的吧!”
  弘历目光森森然,紧卯薄唇,回身一把推了沙盘。
  鄂尔泰朝阿桂瞪去:“还说!”
  几人面面相觑,禁口不敢再提。
  弘历和张廷玉提议要吃火锅。
  魏绵奕亲自下厨,进了灶房,十来个火头兵整正围着烤火,见她来,犹豫了下,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面面相觑。
  外头下着大雪,北风呼呼的把雪水吹进来,灌得人浑身冰冷。
  明玉上前一步,双手插在袖筒内,斜视:“看见令贵妃娘娘也不行礼吗?”
  众兵士一愣,连忙跪了一地。
  魏绵奕拦下:“这些兵士有功在身,亦不是府中下人,怎可呼来喝去。”说着虚抬一手让众人起来,也不多说,径自走到炉灶前,拾起粗麻一抖扬起一阵飞灰,利索的绑在腰前。
  “大,令贵妃娘娘……”领头的一个四十来岁的黝黑火头兵拦住:“这,这里脏兮的很。令贵妃娘娘要吃啥,尽管叫我来。”
  说着要拿下魏绵奕手上的刀,被魏绵奕顺手轻轻一推,一个土豆瞬间在她手上削的去了皮儿。
  众人这才知道她手上有些真功夫。
  眼见着她利索的准备了瓜果蔬菜,削片削块摆盘放好,鸡鸭剃毛割血,大勺一掌,一锅子香喷喷火辣辣的汤底也熬好了。
  再看去,那一边热的酒也出炉了,切入碎碎的生姜丝,调和着满屋子生香,连烫了壶生姜酒直接放入棉布封的密密的竹篮里,留了一壶剩下给火头兵。
  明玉馋的要命,直盯着铜鼎。
  魏绵奕正忙着,头也不回道:“先端进去给皇上,我再整几道小菜。”
  “是。”
  话音未落,一道老醋花生已经调好味,很快麻椒鸡皮,酸笋,糖醋蒜又跟变了法儿似的出来。
  不但屋里的火头兵争相看着,就连外头的普通士兵也探头探脑的从破洞的帐子眼往里瞅,闻着点儿味儿也是好的。
  明玉解下围兜抖了抖,折了整整齐齐的方块放在案板上,一边在水盆里净着手,笑道:“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吃食,众位跟着皇上也辛苦了。没做什么好吃的,就给大家留了一壶酒和几个凉菜,你们也跟着解解乏。”
  “不敢,不敢。”众人纷纷地头肃手。
  魏绵奕也不多说,叫人捧了几碗菜送进帐篷去,随后跟着离去。
  直待她走了,那领头的火头兵才一拍脑袋:“我的额娘咧!令贵妃娘娘这事儿整的也忒麻溜了!”众人哄堂大笑……
  离了热炉,出了伙房,一阵凉风嗖嗖吹来,有雪花落在她脸上很快化了水,侵入冻疮中又辣又痒的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