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也待相逢,痴笑明月中 一

  转眼已是月余,胤晟说六月会开的荷花,并没有开,只擎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那里探头探脑。
  我斜卧在摇椅上,一手支额,一手执着钓竿。湖畔柳叶飘摇得轻盈,而墙角的老槐树横伸着枝丫,抖落一身乳白碎花,兀自绿得深沉。
  阿荷办事回来,走到我身边,俯身低耳道:“王妃,安王府那边来信了。”
  “哦?”我挑眉一笑,“终于有消息了。”
  我接过信,展开来读。
  素青作为被我鞭笞赶出府的侍女,终于不负所望,获得江舒颜信任,送来了第一封信。只是平常不过的家书,寄到的地方也是素青名义上的老家,只是最后到了欣荣居而已。
  我将信还给阿荷,道:“让她小心些。”
  “是。”
  我望着墙角的老槐树,托着腮沉思,道:“以前倒没怎么注意,现在突然觉得这树有点碍眼?”
  “是吗?可我觉得夏天在树底下乘凉挺好的。”
  我摇摇头,指着那树给阿荷看:“你瞧,这树挨着墙,树枝伸在墙外头,若是有贼人攀着树翻进院子,藏在上面谁能发现?太危险了。”
  阿荷若有所思,道:“王妃说的是,那您的意思是——”
  “砍了。”
  一阵风吹来,老槐树吓得抖了抖,摇落一地槐花。
  “砍了?”阿荷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瞧着那树,道:“这老槐也有些年头了,若是说砍就砍——”
  我拈起飘落在衣袖上几朵槐花,摘了花瓣,轻咂着花蜜,清香甘甜,道:“那便等过几天再砍吧,也不妄它今年开了回花。”
  “真要砍呀?”阿荷似是不舍,“这槐花能泡茶酿酒,还做成糕饼,就这么一斧子砍了,多可惜!”
  “所以等它花开完了花再砍。”我洒下一把鱼食,数尾锦鲤一拥而上,随即又一哄而散,只留一摊鱼食可怜兮兮地漂浮在湖面。我皱起眉,瞧着湖里一群肥硕灵活,连摇尾巴都好似嘲笑我喂的鱼食寒酸的锦鲤,道:“你去和江鱼说一声,别净喂那些好的,到头来养得刁了什么都不肯吃,就得饿几天。”
  阿荷迟疑道:“江鱼姑娘已有几天没来了,是王妃命人翻土找虫子喂的。”
  “嗯?”
  阿荷道:“王妃说是怕把鱼饿急了,糟蹋了一池的荷花。”
  “我说过这话?”我却是不曾记得我说过这些,望着一池新生的菡萏,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只是不知尖尖角变成满池红蕖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我掸掸衣袖,起身,往房里走去,道:“便当我说过这话吧。”
  临窗伏案,我提笔开始写信。
  槐香淡淡飘来,混着几分菡萏的清香,我问阿荷时,阿荷却说什么味道都没闻到。我淡淡一笑,想来是心里作怪,便又埋首专心写信。
  要写信的人很多,一时不知该先给谁写,也不知第一个字该些什么,我让阿荷退下,自己研起墨来,风里便又添了几分墨香。
  我望着窗外的一池菡萏,偶有几片细如碎雪的槐花落入湖水,拨起浅浅涟漪,惹得鱼儿一探究竟。
  我莞尔一笑,翻出一张桃花笺,在信封外提笔写下“阿晟亲启”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