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十八章
把他们扔进来的男人转身出去，带好门，和守在门口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大步离开
程御一直闭着眼晴，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待脚步声走远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霉味，令人闻着心里发呕
不时间还会有老鼠的声音传来，在安静的环境里尤其明显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侧中迷药昏睡的小姑娘
若是她现在醒来，会不会被吓哭啊
他反手从袖子里摸出把匕首，将绑在自己和宋轻暖手上的绳子挑开
又看了看小姑娘的手腕，她的皮肤很细，此刻已经被粗粝的麻绳磨得发红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瓶药，用手指挑了一些抹在小姑娘的手腕上，细细的揉开
待那红色不那么明显后，他才喂她吃下解药
然后便转过去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
宋轻暖悠悠转醒，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眼睛
随后便惊奇的发现，绑在她手上的绳子不见了
她转过头，程御正背对着她，身边是一条被撕下来的染满血的布
她绕到程御前面
男人正在往伤口上倒着药
因为只有一只手可以用，药瓶被他用嘴咬开，塞子还在他嘴里
程御抬头，看见宋轻暖
小丫头眼眶还有几分泛红，以为她在害怕
他将手里的药放下，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别怕，没事的”
他开始有些后悔带着她一起来
小丫头的眼眶却更红了
她盯着程御受伤的地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不是很疼啊”
程御楞了一下，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
他朝小姑娘安抚的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伤，不碍事的”
小姑娘眨了下眼睛，一滴眼泪就这样落下，滴在了程御刚要抬起的手心里
程御觉得这滴泪似是滴进了他心里
他不自觉的攥紧手
宋轻暖抹了把眼泪，捡起程御刚才随手放下的药瓶
轻轻地拉过他受伤的那只胳膊：“我给你上吧”
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觉得自己又要哭了，连忙吸了吸鼻子：“如果疼的话你就喊出来”
程御哭笑不得，小姑娘显然是没有弄清楚现在的处境，这里是他们能大声喊的地方吗
却还是配合小姑娘点了点头
他生怕她突然哭出来
宋轻暖的动作很轻，比他自己给自己上药要轻很多
程御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干脆靠在背后的柱子上，享受这个小姑娘难得的温柔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呢
初见时那样蛮横骄纵，处处和他对着来
下手打人的时候决不手软
却能在他受伤的时候哭出来
“好了”，小姑娘轻轻地把他的胳膊放下来，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程御笑着，把袖子放下
刚想同她说什么，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程御下意识的把宋轻暖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借着月光，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身形高大结实，横眉入鬓，五官并不出众，却给人一种豪放洒脱之感，穿着一身黑色布衣，同把他们虏到此处的那些人一样
见他们醒了，他挑了挑眉毛：“不愧是无霜阁的神医”
程御颔首：“不知阁下将我们劫到此处所谓何事？”
那人闻言，抱拳淡淡行了一礼：“素闻神医大名，故特意请来替我们寨主治病”
他们寨主不知何故，在一场普通的风寒之后便愈发虚弱，如今已无法下床行走
期间寻了许多大夫来看，均束手无策
他们这才想到程御
“请？”程御挑眉，语气带着讽刺
那人一愣，又抱拳朝他们鞠了一躬：“若是手下之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神医见谅”
他们也实在是没办法，才会出此下策
程御此人向来来去无踪，且行事作风不受拘束，替人看病全靠眼缘
他们山下的兄弟打探到程御今晚会路过盘龙崖，他才会早早命人埋伏在此处
若不以这样的手段，他又怎肯跟他们上山
程御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拢了拢袖子：“也罢，带我去见你们寨主吧”
他转身将宋轻暖扶起来，对着那男子说道：“但她必须一直跟在我身边，还有，事成后立即派人送我们下山”
那人显然没料到程御会这样好说话，连连点头称是
程御俯下身，对着宋轻暖的眼睛，深色极为认真：“一会无论发生什么，跟在我身边”
宋轻暖有些发懵，他们不就是去看个病吗？
却还是选择相信程御，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人带他们东拐西拐，终于到了一间厢房
刚推开门，就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宋轻暖立刻捂紧了鼻子，嫌弃的皱了皱眉
程御仔细嗅了嗅
党参，炙甘草，人参，五味子，还有……灵芝
均是温补的药材，且十分名贵
这帮山贼，倒是有钱
可即便是再名贵的药，若是不对症，也于事无补
那男人领着他们穿过外间，进了内堂
一路上看守的人见到他均恭敬的施礼
看来这个人在这里低位颇高
程御拉着小姑娘，一路走到了床前
躺在床上的男子面色灰白，身形枯槁，明显已缠绵病榻多时
宋轻暖看到他这幅样子，吓得向后缩了缩，本想出去等他，又想起程御说的要跟在他身边，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眼神看向别处
程御伸手，替男子诊脉
片刻，他的眉头蹙起，他不确定的看了他一眼，又拿过他另外一只手，重新覆上
带他们来的那个男人看程御这个样子，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若是连他都治不好……
他走上前，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大夫可知我们寨主得的是何病？”
程御依然眉头紧锁，他松开寨主的手，将其重新放回被子里，站起身：“你们寨主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什么”男子骇然“什，什么毒”
程御缓缓吐出一口气：“无霜”
这已经是第三个身中无霜却还活在世上的人了
而且这人身体里的无霜，似乎同原本的有些差别，好像被人更改过配方，所以这人才会中毒却不身死，一直吊着一口气
男子看向程御的目光陡然多了几分审视和防备，他的手抚上腰间佩剑：“世人都知道，阁下便是无霜阁之人”
话音刚落，屋内看守的人齐齐拔刀，将他们围住
程御苦笑：“是啊，可我却不知你们寨主为何会中毒，无霜此毒，服下必死，毒性极强，因此控制的也极为严格，无霜阁之人用毒，皆有书册记录，且必须上报我们公子说明用意”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寨主：“可如今，这已经是第三个身重无霜，却仍旧活着的人了”
无霜阁向来不把此毒用在无辜之人身上，在施毒之前也定会大大方方的昭告天下
由于死状极其惨烈，此毒问世不久便在江湖上扬名，人人闻风丧胆
他们素来和无霜阁无冤无仇，若真是他们下的毒，程御也不会如此
男子看了一眼程御紧锁的眉头，挥了挥手，原本包围他们的人瞬间分散，回到原位
程御挑了挑眉，这副训练有素的样子，不像是山贼，倒是像……军队
“那请问神医，可有解毒之法？”
程御摇头：“无霜向来无解”
“那，那我们寨主……”
“阁下先别急，你们寨主所中的无霜和一般无霜有所差别，我先开几服药，看看是否能有些用处”
男人闻言大喜，若是神医这样说，那便是还有希望
他向程御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此便多谢神医了”
程御点点头，拉着宋轻暖往外走，男人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门口时，程御突然停下，状似无意的回头：“对了，你们寨主的药都是从何得来的啊”
“这”……男人有些羞赧，他们是山贼，这些药，自然是抢来的
程御看男子的神色，也意识到了，他笑了笑：“别误会，只是我进门时闻到你们寨主平日里常喝的药中有灵芝，此药甚是名贵，可却用错了方法，所以效果甚微”
“啊”男子感叹，不愧是神医，仅凭味道便能知道用了何种药材
他钦佩：“不瞒神医，这灵芝是我们后山上特有的，平日里我便叫人去山上采，当天便拿回来入药”
“哎”程御摇头：“灵芝此药，采摘时需得多加观察，要菌柄偏生，内盖有漆黑光泽的才好，而且采摘回来也不可当日便入药，需晾晒几日，将里面的水分晒干，方再入药”
男子对这些一窍不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程御见他这副样子，笑了：“这样吧，正好现下要给你们阁主开的药里便要用到灵芝，明天你派人上山采药时，我跟着一起去”
男人闻言大喜，再三向程御道谢，给他们安排了上好的客房
晚上宋轻暖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的想，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索性一骨碌爬起来，去敲程御的门
程御正坐在灯前看着医书，见她进来，笑了笑：“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小姑娘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伸手一把拽过他手中的书
“哎”程御无奈的看着她：“你又要干嘛啊”
“你真的能解无霜？”她问
“我只能尝试，毕竟，无霜向来无解”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们，还要和他们一起去采药”
小姑娘眼里闪烁着疑惑，一动不动的托腮盯着他
“傻丫头”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若不如此，我们要怎么脱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