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罗清站在一旁,看那个道士面无愧色地对来算卦的人大放厥词:“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罗清在一旁听得都入迷了,搭腔道:“这位道长,你这段话说的太好了!真是醍醐灌顶!”
  人家花钱算卦的不乐意了:“这位公子,你要是算卦就自己花钱,道长正在给我解卦,你搭什么茬呀?”
  这个大爷横,罗清更横:“你这人怎么一点善心都没有啊,人家道长解卦,说的是大道理,普度众生,我在一旁听听怎么了?”
  “还大道理?普度众生?你家大法师说的啊?佛门大师才讲普度众生……”
  “啊?普度众生是佛教的吗?咳,你知识还挺渊博。不是,道教就不普度众生了吗?你……”
  眼看两人争执不下,道士也不说话,沉着脸收拾东西抬腿就走。他今天已经被这个疯子这样搅了好几单买卖了,再耗下去也是白费时日,还是走为上策吧。
  罗清见这个道士走了,才停止了跟大爷“坐而论道”:“人道长都走啦。都是你,也不懂得礼数,都把人气走了。”
  大爷被罗清倒打一耙气说不出话来。
  其实罗清最看不起这种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了,偏偏信的人一大把,滚滚红尘,芸芸众生,小老百姓有点积蓄不容易,罗清自然是义不容辞,见一个败一个买卖。今天碰到的这个最有耐性,坏了五六笔买卖了才走。罗清也是觉得奇怪,有这脸皮,去干点啥别的不好,净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当然,做这种断人财路的买卖,保不齐是要挨揍的,罗清属于艺高人胆大,武功不好的不可轻易效仿。
  不管怎么着道士人都走了,算卦的大爷就算不想收场,也无奈于曲终人散,砸吧嘴皱着眉头回家了。罗清在登州晃荡了一天,眼见也快傍晚了,再不出城就误事儿了。说来也奇,今天本来大好的日子,到了傍晚竟变得黑云横际,搅得檐下屋铃乱作,夹杂山雨欲来之势,啸风满城。
  一般人都是白天赶路,怎么有人还偏偏等到快晚上了才出城呢?罗清难道不怕路遇劫匪?胆这么肥专找不痛快?
  古人云,事出反常必有妖。
  偏偏罗清不疾不徐,手里有伞不惧风雨,身怀绝技不畏江湖,还挺自得其乐的往城外走。经过一座石桥时,酝酿未多久的雨终于落下,山水朦胧,昏暗中的分雨中名城景色却染上三分血光杀气。
  罗清面无表情,出神的看着这山光水色。此时,一人远远走来,手执一把白色画梅纸伞,不急不徐,墨蓝色的衣袂在风中飘扬。待他走近时,罗清将目光从远处的山光水色收回,他早已察觉有人靠近。此地乃出城必经之路,但此时天色已晚,敢此时出城,恐非善类。
  罗清侧目定睛一看,真是冤孽,是那个给他败了买卖的道士!
  “是你?”罗清惊呼出声,继而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怎么,道长要来度一度我么?我就说道长心怀仁义,慈航普度嘛。”
  罗清的恶意弥漫天际,但那道士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还能同罗清一起谈笑风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道亲,人讲一回生两回熟,我俩今日如此有缘分,应该算是老熟人了。”
  此等脸皮心境,一般人见了也得甘拜下风。
  罗清一听,觉得自己简直蒙受奇耻大辱,不由得激动起来:“谁是你道亲?你敢将我与你相提并论?你好好一个大男人,做这些装神弄鬼的勾当,不觉得羞愧吗?”
  罗清顿了顿,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只好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柔声道:“我知道你也要生活,做些苦力活或是别的什么不行吗?蒙骗别人总是不好的。”
  那道士却不以为然:“道亲此言差矣,堪舆风水卜命算卦乃是山人独门绝学,童叟无欺,绝无装神弄鬼。你怎么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罗清耐性都给耗尽了,想起他刚下山被一个骗子骗走的银子,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个道士还死不悔改,真让人手痒。
  “诶诶诶,道亲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粗呢?”道士察觉到了罗清的动作,吓得赶忙安抚他。
  不过说实在的,不用察觉,实在太明显了。罗清的手指关节捏得嘎嘎作响,旁人看来,真怕他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手给捏断了。
  “也罢,我俩既是熟人,今日山人免费送道亲一卦,如何?”
  罗清面色不善,心想这人还敢在这装神弄鬼,怕是想去找阎罗叙旧:“你说,如若有误,小心我……”
  “绝无错漏!”道士平井无波的面上终于露出得意神色,一张老实的脸上竟有种狐狸的神采,他自信道:“我看道亲印堂发黑,额上青筋爆窜,近期恐有血光之灾哦。”
  罗清就知道这种人嘴里没好话,气的就要揍伊。道士躲也不躲,伸手朝罗清身后一指:“道亲回头看,卦落应劫喽。”
  话音刚落,罗清反应过来,心里暗叫不好,他僵硬着回头,果然不知何时桥头站了一排手持各类武器的黑衣人。
  再转回头,来时路也被一群身份未知的人给堵上了,一座小桥竟被围得水泄不通。
  “喂,是不是你江湖上招摇撞骗,惹的仇家啊?”罗清没好气的问那个道士。
  “啧,道亲真是倒打一耙。山人真才实学,与人为善,倒是道亲行侠仗义,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的杀机吧。”道士先是一番幸灾乐祸,大摇大摆的就要走。
  未走两步他便停下脚步:“嗯?好浓的杀气。几位道亲这是?”
  道士是个自来熟,逢人就喊道亲。但没想到热脸贴了冷屁股,那些人也不打算放他走。
  “金银买卖,杀人取命!”
  “唉,稍等一下,稍等一下。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山人可不曾与道亲结仇。”
  亏这个道士还是个混江湖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这帮人明显就是要赶尽杀绝的,他竟天真的以为他可以毫发无损的离开。
  罗清看不下去了,骂他:“你是不是蠢啊?亏你还是走江湖的,人家要杀人灭口!”
  为首的黑衣人也开尊口,让道士死个明白:“废话忒多,我们找你旁边那个。但要怪就怪你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辱了你道士的名头,丢了性命也是你运气不好。”
  “唉呀,流年不利,命犯太岁啊。”道士在那里哀嚎,可见学艺不精会害死人。
  话音一落,黑衣人们冲上桥头,一时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罗清眼疾手快,把道士推到一边,长笛一扫便轻松将身前的刀剑击退。他这边游刃有余,那个道士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虽然杀手们都在围攻罗清,但道士好几次都差点被刀剑误伤,只得东躲西藏,十分狼狈,动作也是滑稽可笑。
  “有话好好说啊,各位道亲!武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呢……”
  此等危急时刻,道士竟然还能边躲边喋喋不休,喋喋不休。罗清心想,怎么会有人能话这么多,这么密?
  可能是那些冷酷无情的杀手跟罗清看法一致,原是想先杀了罗清再杀道士灭口,现在被他烦得恨不得先把他杀了再说。罗清虽然讨厌道士,但余光一看,有一剑堪堪要刺中道士的心脏,吓得他手中纸伞一抛,一个高难度抽身飞去,将剑尖隔开。
  “看见剑来了,不会躲啊?”罗清气得怒吼,今天真的是恍若衰神附体,被人寻仇也就算了,旁边还莫名其妙长出一个拖油瓶,“你再不亮出兵器,就真的去见你们阎罗王了!”
  道士闻言吓得连连摇头,面露难色:“这……家师只教卜卦画符、堪舆风水,实在是刀不成剑不就,哪里来的兵器呢?”
  说着,道士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堆写着符咒的黄纸,用头夹着伞,两手一张一张翻给罗清看:“独门绝学,向不外传,但我俩今日缘分实在不浅,此太岁符赠与道亲了!”
  说着啪的一声把一张符拍在罗清背上:“太岁回避保平安!”
  罗清累了,他真的累了。这就是前世的业报吧。
  “哎呀,不好,下雨符咒化了。”
  罗清已经不想理他了,也顾不得撕那什么烂符,一心应对那些杀招,大吼:“你那些符就算不化也不会显灵的!抱着你的符自己等死吧!”
  道士一个小碎步后退,好巧不巧又躲开朝脑袋砍过来的大刀:“山人今日无妄之灾,也是道亲所累,道亲怎么如此绝情?天理何在?这下子再不喊救命,我是要糟了!”
  道士碎碎念到最后,连谦称也顾不上了:“救命啊!救命啊!”
  罗清心想,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没想到还没几声,只听得一声惨叫,罗清一回头,只剩那把画梅纸伞掉在地上,耳边传来扑通一声:“救……救命啊,我不会水啊……”然后就是乱七八糟的划水声。
  那个道士竟然掉水里了。
  罗清暗道一声麻烦,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飞身就朝河里投去。这一动,罗清的身法便露出了破绽,眼看大刀就要砍向他的后背。危急之时,只见天际双芒闪现,忽而之间,万点金光奔闪,夹着破风之势冲向周围众人,势如雨下,如针似芒,罗清瞬时得以脱身,一跃朝道士沉下的水里跳去,只是后背的衣服被刀气划破了。
  众人皆被金光震伤于地口吐鲜血,再一起身往桥下看,雨势沉重,河道湍涌,暗暗沉沉的天色里,早就不见了道士和罗清的身影。
  “好厉害的功夫!”为首的黑衣人捂着震痛的胸口,“没想到此地竟也有如此高人。”
  “大人,追吗?”
  “小心身份暴露,先撤,让暗影继续查,见人回报,以免打草惊蛇。”
  “是!”
  瞬间,黑衣人群便撤离得毫无踪迹,唯有罗清和道士的两把雨伞留在桥上,知道他们真的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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