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罗清根本不会做饭,所以最后还是李狗蛋处理的兔子。罗清远远的看了一眼,紧凑的眉头与一脸嫌弃表情,看上去欲言又止,红彤彤的血顺着溪流而下,场面实在是太血腥了。
  李狗蛋真是一个敏锐又敏感的男人,离得那么远,他头也没抬,也不知道从哪里感受到罗清的嫌弃之意,咬牙切齿的抛出这么一句话:“你那是什么表情?”
  罗清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心虚道:“没……没有啊。”罗清实在搞不懂,李狗蛋怎么情绪敏感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李狗蛋抬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罗清见状露出讨好的笑容讪讪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惨不忍睹。”
  李狗蛋看着手里去了一半皮的兔子,眉头大皱,问道“那要不别吃了?”
  罗清赶紧拒绝:“别啊,杀都杀了,不吃很浪费的,它岂不是白死了。我就是第一次见着,大惊小怪了些,有些不忍心而已,我可以压制下去的。”
  李狗蛋一听这些鬼话,气不打一处来,要吃兔子的是她,不忍心也是她:“凭什么就你不忍心啊?我也不忍心啊。”跟罗清相处拢共加起来才一天,李狗蛋什么山人,姑娘的词儿都不说了,直接就是你啊我的,实在是对方太让人闹心了。
  罗清赶忙解释:“没有啊,我也知道你不忍心的,不过都要压制下去嘛,否则大家都别吃东西了。你也稍微包容一下我呀。”
  两人一边斗着嘴,李狗蛋已经三下五除二把兔子处理好了,插在树枝上朝火堆走来。
  罗清见说不过李狗蛋,赶紧假装手疼哎哟哎哟的在一旁叫唤,加上她一夜没睡的青白脸色,装的还挺真的。李狗蛋见状倒是不再说什么,把兔子架在火堆上烤。
  “地上有草药,你自己敷吧。”
  罗清这才看到李狗蛋给她摘了清凉消肿的草药,顿时觉得很高兴:“哦哟,我们狗蛋真的是很贤惠,会烤兔子,还会摘草药。”
  李狗蛋不理她,她只好一手抓起草药将其捏碎,敷在另一只手上,猛地一下撕下一块衣角。只不过单手总是不那么方便,罗清没法给自己包扎。李狗蛋见了叹了一口气,弄了两根带枝丫的树枝将兔子架住,走过去帮罗清包扎。
  李狗蛋动作很娴熟,很轻柔,他低着头,罗清只看到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投在脸上的阴影,也长长短短的变化着,像扇动的蝴蝶翅膀。
  庄周晓梦?这个念头忽而闯入她心间,那双眼睛也好像变成一双蝴蝶,在她心里扇动着翅膀,痒痒的,弄得她想咳嗽,但她又不能咳嗽,怕蝴蝶从她喉咙里飞出来。
  “痛么?”李狗蛋问。
  罗清摇头,李狗蛋没听见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罗清微微一笑,忽然想到:“狗蛋,你包扎的很好诶。对了,你可以学医术,做个郎中呀。如果你喜欢浪迹江湖,就做个江湖郎中。”
  李狗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罗清却连李狗蛋当郎中的装扮都想好了,兴奋道:“到时候你戴个帽子,背一个药箱,打着幡上书妙手回春,妙极妙极。”
  李狗蛋原也就觉得赵春花喜欢胡思乱想,现在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打幡是这么用的吗?打幡是葬礼时用的,我天天打幡,别人见着我是哭还是不哭?”
  李狗蛋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样啊,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是我露怯了。”罗清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这李狗蛋真是越来越没有敬畏之心了,说什么他都要回一句。正恨恨想着,却见李狗蛋给她把了一个脉。
  “你会看嘛?”罗清奇怪的问。
  李狗蛋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都说了我没事儿了,你不用这样的。”
  正说着,李狗蛋放开她的手,回去给兔子翻面。他背对着罗清问道:“我看你的脉象紊乱,毒不像是解了的样子啊?”
  “诶你真会看啊?”
  李狗蛋气的咬牙切齿,他不想再给赵春花任何一个眼神了,跟这种人在一起能折寿十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也是怕你瞎操心嘛。这七彩毒蛾毒性不好解的,那樟林的瘴气更是奇毒无比,否则为何现在都无人追来?现在晌午已过,瘴气回笼,凭他们的胆子,不到明日午时,是断不敢过樟林的。”
  “谁跟你说追杀的事了,我现在问你怎么解毒?”
  “到了什刹湾,据说有一灵药,能解百毒,到了那再找嘛。”罗清心中早有打算。
  李狗蛋见她不似说谎的样子,神色稍缓,这才不追问些什么了。
  罗清凑过去问李狗蛋:“你真的会医术啊?”
  李狗蛋不搭理她,罗清觉得奇怪,追问道:“你怎么不理我。”
  “还是不说为好,免得说了你又生气。”
  “不会的,你说呀。”
  李狗蛋认真而郑重地说:“我是一个正经的道士,风水堪舆金石之术无一不通,”他忽然转头过来问罗清,“你说,我若不懂医术,如何炼丹?”
  “那你干嘛不行医,而是给人看卦算命啊?”
  “大家都对卜卦算命十万分的热情,我也是盛情难却。你要不是想卜卦算命,又怎么会被江湖骗子骗着?”
  罗清对他这话倒是无法反驳,只得吃个瘪,默认了自己庸俗的一面:“那你算的时候是真算还是假算啊?”
  “哼。”
  “你哼哼啥?问你话呢。”
  李狗蛋不欲与罗清多说卜卦算命之事:“兔子熟了,快吃吧。”
  “你少转移话题了,都还生着呢。你意思是我误会你啦?你不是骗子啊?”罗清迟疑的问,“不过你又是易容,又从中原远渡南疆,不是来行骗的话,就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了。我看你还是实话说了吧,你什么目的啊?”
  李狗蛋很无奈:“怎么还在说这个?你就赶紧吃吧,我们还得赶路呢。”
  吃的终于堵上了罗清的嘴,两人餐风露宿的早就饥肠辘辘了,这兔肉烤得十分鲜嫩,外表金黄酥脆,还泛着油光,李狗蛋的百宝袋里竟然还有个密封的小罐子里面装着盐。都说在山中,千菌易得一酱难求,有盐也是很不错的,罗清许诺的大餐在李狗蛋的忙前忙后下,竟也勉勉强强达成了。
  “真好吃呀。”罗清感叹道。“渴了吗?我去打点水。”
  李狗蛋点点头,罗清便起身前去溪边打水,不过虽然兔子的血都给流动的溪水冲走了,罗清还是觉得有股血腥味,便挪到了上游一些的地方,却好巧不巧看到了丛树莓,红彤彤的果子看起来酸酸甜甜的,十分解腻,她顺手摘了很多回去。
  “狗蛋,我摘了很多树莓回来,你看。”
  罗清把水递给李狗蛋,他伸手一接,抬眼看罗清怀里装着一堆红果子,果然是树莓。
  “来来来,快吃吧。”
  罗清招呼李狗蛋吃果子,待到两人吃的差不多了,便又要开始赶路。
  “我们往哪走啊?”李狗蛋转头问罗清。
  罗清正忙着把剩下的十颗树莓套在自己的十根手指尖儿上,听到李狗蛋问话,随意的下巴一抬点了个方向,显然是醉心于树莓,无心与李狗蛋赶路了。
  “你在干嘛?”李狗蛋对赵春花的很多行为都不太理解,但不得不说,现在这个手指套树莓的情况,是最让他费解的,难道赵春花已经疯巅到这种地步了吗?“你在变戏法吗?”
  罗清一边走一边向他展示:“你看哦,十根手指,十颗树莓。”她开心地把两手的张开,掌心对着自己,骄傲地说:“我一下子就能吃完了。”
  李狗蛋还未反应过来赵春花是什么意思,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却见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专注在树莓上,猛地就一根一根的啃自己的手指头,一口一个树莓,瞬间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果然一下子就吃完了。
  可是,为什么?李狗蛋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面上目瞪口呆的神情,可见他内心所受到的巨大冲击。赵春花真的疯了,否则她为什么要这样吃树莓?她就像刚才一样,做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不好吗?
  李狗蛋表面上对此一言不发,但内心是崩溃的,但考虑到赵春花身上中毒了,他也没心情在这上面一逞口舌之快,还是催促赵春花快些赶路要紧。
  两人闹归闹,但是步履却没有止歇,如若忽略掉两人天差地别的思想境界,在行动力上他们是十分契合的。两人行走的速度较快,过了约一个时辰,远远的已经能够从山坡上望见什刹湾绵荡数里的香芦海,粉白的芦絮在翻腾摇曳,很是梦幻。
  “狗蛋,你既然总说你风水堪舆是真才实学,你说说这里吧。”
  李狗蛋不乐意,赵春花就是故意考他的,什么话直接说不就行了,卖关子考人,跟家里那个糟老头子似的:“干嘛?离开师门了怎么还得接受考学啊?”
  “听听你说的这话,就不是什么好学生。”罗清嘟囔着,却看见路边长了许多芦草,便折了一支,马上便有汁液从断茎处流出,“狗蛋你看,我把这个涂在手上,待会干了,就可以像张纸一样从手上揭下来。”
  说着,罗清见手上的薄膜已经成型,就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将它完整的揭下来,一放手,风就将其吹走了,但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在玩这个没什么意思的小游戏。
  “你这样玩儿过嘛?”罗清问李狗蛋。
  他摇头:“没有,我都不知道这种芦草还有这用处呢。你干嘛搞这多复杂的花样啊?多浪费时间。”
  李狗蛋说完,想起赵春花刚才吃树莓的样子,忽然发觉,她一个人跟自己玩这么多花样消磨时间,该是有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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